索性這會子一來一迴的快棋,朱棣也下盡興了,他把手裏的一把棋子往棋盒裏隨意一丟,對道衍和尚道:“我們下盤慢的!
說完才轉頭對門外道:“你去迴話,讓他過來吧!
“是,王爺。”門外響起應答的聲音,隨後便聽得鞋子他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再次遠去。
朱棣在棋盤上方對道衍和尚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衍師父,這迴猜先換你拿棋子了!
道衍和尚從旁邊的棋盒裏隨意拿了幾顆棋子,同時似是隨意閑聊一般道:“沒記錯的話,殿下在藩地內的州、縣都放上過幾手棋?”
朱棣從棋盒裏拿出一顆棋子放在棋盤猜了個單數,同時朗聲一笑道:“哈哈哈,道衍師父好記性,父皇雖在《皇明祖訓》之中有規定,藩王不得插手地方軍政,但是……作為鎮守北平府的藩王,無論有沒有盯著那個位置的心思,自己藩地之內的情況還是需要隨時了解的!
“當然少不得要有自己人!
“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隻不過像二哥、三哥那樣明目張膽就不可取了,容易留大把柄,也容易出事。”
這裏沒有外人,對道衍和尚他向來是直言不諱的。
朱元璋兒子多,封的藩王也多。
明麵上固然規定了藩王不能插手軍政,但天高皇帝遠的,有「皇子」、「親王」這樣的貴胄身份作底氣,陽奉陰違的事情普遍存在。
這也是朱允熥把朱樉、朱棡二人擼下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先的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揮使大換血的原因。
不過朱棣比旁人謹慎,即便是有自己親爹罩著的洪武朝時期,在「結交官員」一事上也做得十分小心,隻在州、縣的層級上動些手腳,平日裏的聯係也十分隱秘,非必要時候,很難看出誰是他的人。
“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殿下果然是成大事之人!钡姥芎蜕邢仁巧钜詾槿坏攸c頭讚了一句。
隨後才饒有興趣地道:“此次對方主動上門拜訪……也不知是何事!睂端麃碚f,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信息,情報,這種東西,多多益善。
說話間,人也被引到門外來了。
“殿下,人帶來了!遍T外的人迴報道。
“進。”朱棣在棋盤上落下一字,言簡意賅地下令。
房間門被推開,冬日的寒風將外麵飄蕩的飛雪吹了進來,落在地麵,被裏麵的溫度化成一點點雪水。
“這邊請進。”下人對身後的人伸手虛引。
“有勞。”一名身著普通粗布麻衣、麵相周正忠厚的中年男子拱手道了謝,這才跨步走進房間之內,他身後的房門被引路的下人關上,擋住了往屋裏灌進來的寒風。
中年男子正色,朝朱棣拱手一禮:“下官大興縣知縣王德發,參見燕王殿下、參見王妃!”
“這位師父一見便知高深,想來便是深得王爺信任的慶壽寺住持,道衍大師了?下官有禮!碑敼賰旱模袔讉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雖然沒見過道衍和尚,但能出現在這裏,和朱棣紋枰對弈,身份不難猜。
道衍和尚神色淡然,禮貌性地單手立掌,朱棣則直接問道:“發生了何事?”
大興縣知縣王德發頓當即麵色凝沉下來,認真地道:“啟稟王爺,無煙煤之事……如今已經傳到北平城裏來了,想必王爺也有所知曉了?”
聽到「無煙煤」這幾個字,朱棣的目光從棋盤上移開,落到了王德發身上,道:“知道,北平城裏是今日上午開始賣的,通州、大興、宛平等地距離京城更近些,想必比北平要早!
王德發點了點頭:“正是!這所謂的「無煙煤」燃燒起來和普通的木炭差不多,賣價卻隻有普通木炭一成的價格,這其中的利潤和好處……王爺天資聰穎,想必胸中十分明了,下官聽說……已經有人開始打主意了!
“接著說!敝扉φZ氣平淡地道,令人聽不出心思。然而,他手中卻拿著一顆白色棋子,無意識地在反複摩挲著,顯然心裏在琢磨什麼。
麵對上位者,王德發自是沒工夫去察覺這些細節,隻一味地繼續開口道:“煤運司乃是當今陛下一手建立的部門,大明各大省、府、州、縣的煤運司還格外有錦衣衛在看守監督……想要從中謀取這份巨大的利潤,煤運司官員和作為監督的錦衣衛是繞不開的。”
“所以首要的條件,就是煤運司官員和負責的錦衣衛有這個想法,好在利潤夠大,總有人會動心!
“而另一方麵。地方上的售賣情況還需要有人遮掩,雙方相互配合才能謀得這份利潤,最後各自分賬!
“根據下官這邊的消息……”
“有人已經在開始嚐試和錦衣衛接觸起來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有地方的官員、煤運司乃至錦衣衛都動了心思,已經開始準備對「無煙煤」這巨大的利潤下手了!
朱棣雙眼微瞇,目光之中隱現一抹異樣,雙手還在不經意地摩挲著剛剛那顆棋子。
而王德發則是咽了口唾沫,頓了頓才繼續道:“下官此來便是想請示王爺的意思,王爺是否……也準備從中分一杯羹?若王爺有此意,下官便也著手安排人去煤運司衙門走一趟,試試深淺!
說完。
王德發目光定定地看著朱棣,似是在等著什麼答案。
他是朱棣的人,對這種事情打主意之前,當然是要請朱棣,更不能把朱棣這大老板給撇在外麵。
聽到王德發這話,朱棣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心髒都不由稍微跳得快了些。
一成的價格……這的確是一個極其誘人的數字。這裏麵包含的恐怖利潤,甚至是連朱棣這樣一個俸祿豐厚的藩王,都無法完全保持淡定的。
或者說……在王德發問出這話之前,朱棣的腦子裏甚至就在糾結著轉動這個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