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咱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有人蹙著眉頭提出來道。
不過莽夫武將嘛,總還有反應(yīng)遲鈍的,有人一臉懵逼地道:“什麼跟什麼啊?誤會什麼了啊?”
腦子一向比較活泛、主意也多的張翼似乎也想通了,麵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
“老子這次做事可沒避著誰,被劉三吾知曉也再正常不過……劉三吾這老家夥一向隻喜歡那些之乎者也、搞什麼注經(jīng)釋義的,這節(jié)骨眼去乾清宮……”
他話說到這兒。
腦子再遲鈍的,也想明白是怎麼迴事兒了。
“鶴慶侯,你的意思是說……這死老頭子告咱們得禦狀去了?也是!這老東西一向是油鹽不進,肯定看不慣咱這群人的行徑!”
“這麼說的話……劉老頭去告禦狀……結(jié)果反而被陛下嗬斥、甚至被陛下停了職,責(zé)罰了?”
“是這樣!肯定是這樣!”
“……”
有人把這事兒提出來之後,其他人也都大致七七八八地明白過來發(fā)生啥事兒了。
而隨著明白過來,接踵而至的就是……
“所以,陛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前腳火急火燎地辦了個貪汙的大案子,後腳又把劉三吾這老登關(guān)家裏去了,而且還是為著咱的事兒。”
“我是真有點看不懂了。”
“莫非我們是真誤會他去了?”
“……”
一時之間,房間裏麵所有人的臉上都泛起一抹茫然之色,這擱誰不迷糊啊?
而在不知覺間。
他們的稱唿,又重新用迴了「陛下」二字。
之前你一句我一句拱起來的那些囂張、怒意、不服……一下子也如潮水般褪去了不少。
若是觸及底線,他們當(dāng)然不幹。
而他們雖然心裏從未真正把朱允熥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可皇帝就是皇帝,在這個時代,就是一個任何人都不得不在意的位置。
如果有轉(zhuǎn)圜的餘地。
許多人還是不願意去翻這個天兒的——畢竟對他們來說,比起其他任何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朱允熥就是最合適,也最容易受他們掌控和擺布的。
藍玉若有所思地重新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伸手端起旁邊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潤了潤口,沉默了下來……
藍玉懵逼
其他人也懵逼啊。
偌大的書房之內(nèi)頓時就完全沒了之前那種罵罵咧咧、吵吵鬧鬧,隻剩下了一片死寂。
藍玉有一下沒一下地瞧著身邊的桌案,怔怔出神。
現(xiàn)在這是啥情況……
他也拿不準了——自己那外甥孫這到底是要警告他們……還是袒護他們啊?
要是這外甥孫想的是和自己站在一邊,甚至為此訓(xùn)斥了劉三吾這樣的清流文臣……而自己卻跑到乾清宮去給這外甥孫施壓,那多尷尬?
而且,這也會破壞他們這群人最希望看到的局麵。
可他也不能因此就完全篤定自己那外甥孫一定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貪汙大案現(xiàn)在可正如火如荼地辦著呢。
藍玉沒發(fā)話,其他人一時自然也拿不定主意。
房間裏的死寂持續(xù)了好一會兒。
眾人這才見藍玉驟然抬起垂下的眸子:“這事情看來……還是急不得。他陛下是大明現(xiàn)在名正言順的皇帝,他能作為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帝穩(wěn)住那些忠心追隨先帝的人,同時咱們能在這種情況下拿到自己能拿到、想拿到的東西,這是最好的。”
“能不能維持這個最好的局麵,關(guān)鍵得看咱那外甥孫,隻是現(xiàn)在咱也不好確定……不如先觀望觀望再說。反正他無論是坐到那個位置上去,還是在那個位置上坐穩(wěn),他都永遠離不開咱!”
“最壞的打算,咱留到最後不得已再拿出來。”
“有些事情晚一點就晚一點,反正事情跑不出咱的掌控!”藍玉換讓分析著當(dāng)前的局麵,儼然做出了決定:再觀望觀望,再等等看看。
而他說的這一番話,也的確是不無道理的。
對於他們來說。
翻臉絕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能安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誰不願意?
藍玉有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朱允熥依賴著他們,而且得一直依賴著他們,所以他們永遠掌握著主動權(quán)。
為此等一等,倒也沒什麼。
思索片刻後,眾人左顧右盼地相互交換著眼神,各自點了點頭,稀稀拉拉地道:
“嘶……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不錯!反正事情始終在咱的掌控之中,怕什麼!咱有的是時間求一個穩(wěn)!一個小屁孩的心思,咱再好好摸一摸,或者用一個溫和些的手段來也不是不成。”
“……”
索性現(xiàn)在藍玉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了,許多人倒是也不像一開始那麼著急,心情都紛紛平複下來許多。
眼下心裏已經(jīng)有了主意,藍玉笑嗬嗬地道:“這段時間老子染了點風(fēng)寒,說起來,大冷的天兒,咱哥幾個好久沒一起喝酒燙鍋子了,今天正好,人來的也齊,咱讓人去看看,雪天路滑,有沒有牛不小心摔死了。”
他給自己這段時間的閉門謝客找了個說法。
算是個臺階。
眾人自然也願意下這個臺階。
當(dāng)即也笑嗬嗬地迴應(yīng)道:“嘿嘿嘿嘿!咱還說好幾次來找你都進不來府裏,藍玉啊,你這莫不是太久沒活動筋骨了?”
“涼國公府的好酒,咱可想了有些時日了,哈哈哈哈哈哈!”
“趕明兒開春了,看北境那些不死心的啥時候不長眼,咱一道提著刀去砍幾個人頭來踢踢!”
“這事兒得行!哈哈哈哈……”
“……”
一時之間,房間內(nèi)充斥著一片快活的氣氛。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盡量縮到角落裏不惹人注目的常升,一時倒是有些傻了眼,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麼:這……就水靈靈地解決了?
他下意識抬眸看向另一邊的張溫,不知為何,對方的神情裏帶著一絲讚賞:「論心髒,還特麼得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