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派人去做什麼……那就是消停了。”
聽到趙峰言簡意賅地的迴話,朱允熥麵上露出一抹笑意,心裏也有了答案。
成了,這拖字訣算是暫且生效了。
如果自己這一波操作沒起效果……
這群驕兵悍將一來可能會直接跑過來和他中門對狙,但他們隻管喝酒去了;二來若威懾不成立,則可能會繼續試探,也就是說……他們在鳳陽看好的那檔子事兒還得繼續做。
不過對方沒有第一時間下令。
這就說明淮西勳貴這群人的確接受了「再放一放、等一等」的決定。
對於朱允熥來說,隻要看到了這結果,過程其實便不重要了。
朱允熥在心裏暗暗捋了捋,對趙峰擺擺手道:“去吧,該盯著的繼續讓人盯著就是。”
趙峰倒是看不透朱允熥一波操作背後的道理,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但還是立刻抱拳應聲:“是!陛下,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說罷,便後退著出了乾清宮。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氣,端起旁邊晾得正好的茶,緩緩抿了一口,如星如淵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深沉的目光之中現出一抹殺意:“時間拖出來了,今年冬天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
話分兩頭。
江西、袁州府,萍鄉礦場。
自朱允熥一道聖旨下下來,卓敬和宋忠二人便擔下了此次查賬的事兒。
交流了案情過後。
卓敬便和宋忠二人兵分兩路,宋忠去了貪腐情況已然被查明的大同礦場,畢竟犯事兒的正正是他手底下的人,他自然覺得這件事情便必須得由他來辦!
旁人不知道當今陛下,他知道!——在他手底下辦事沒別的,就一句話:忠心,把事辦好,辦漂亮!
他手底下的人出了事兒,這忠心他得表好!
而在宋忠帶著人馬去大同府的同時。
卓敬則是帶著那幾本被朱允熥看似隨意挑出來的賬冊,身邊跟了一隊宋忠派給他用的錦衣衛,以欽差之名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仔細核查具體情況。
如今正查到了江西這地界。
江西比應天要更往南許多。
此處雖也下了雪,但積得倒是不算太厚,隻不過空氣裏總充斥著濕冷之意。
此刻。
卓敬麵沉如水地坐在這被臨時搭建搭建起來的辦公棚裏,此處乃是礦場,陳設自然頗為簡陋,麵前是一張不大不小的辦公桌,辦公桌上擺著幾本打開的賬簿。
耳邊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工人的吆喝聲音……等等。
而這辦公棚裏除了他之外。
還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看著卓敬一言不發的樣子,剛毅的眸子上帶著幾分忐忑——正是宋忠手底下負責江西這一處礦場的錦衣衛百戶楊大強。
他動了動自己的嘴唇。
好幾番似是想說什麼,可是麵對這位“欽差”,卻又不敢隨意冒犯得罪,沉默死寂的帳篷內,就這麼來來迴迴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楊大強終於憋不住了。
上前一步扯著臉皮笑道:“卓大人……下官自從到這江西以來,一直都謹遵上頭的吩咐,不敢懈怠了一分半分,對手底下的人也一向管得嚴,怎會……怎會有貪汙之事?下官保證!絕對沒有!”
他信誓旦旦地道,看其神情不似作偽。
雖然如此,但卓敬依舊沒有說話,隻一言不發地盯著麵前幾本賬簿,時不時抬頭看了一眼帳篷的入口,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神色之間……有楊大強看不懂的複雜。
看卓敬這樣子,楊大強更慌了,他之前的信誓旦旦的確不是作偽的,他也對自己的管理能力十分自信,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再次開口道:“卓大人……”
“楊百戶。”
“該看的已經在看了,該查的也有人在查著,是非曲直,稍後自會有定論,若沒做過的事情,當今聖上不冤了去,若是做了,法理昭昭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君罔上之人。”說話間,卓敬麵色恭謹地朝應天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不過這話說完。
他卻又歎了一口氣。
格外說了一句讓楊大強更摸不著頭腦的話:“本官倒是比你更希望這裏不出事情!”
聽到這話,楊大強微微一愣,咽了口唾沫還想繼續追問,隻是他也聽出來卓敬聲音裏的煩悶之意,很識趣地閉了嘴,隻在心裏納悶著。
他的確摸不透卓敬為何會如此。
其實……這貪汙案查到今天,查到江西這地界兒,已經有些時日了,在來江西之前,他先去的是淮南礦場、淮北礦場這兩個地方。
這些個地方是紫禁城裏那位陛下點明要查的。
他原本還以為……朱允熥也就是翻了翻宋忠交上去的賬簿賬冊,一時興起,隨便點了幾處抽查。
不過這賬啊……
他卻是一查一個不吱聲兒——出事了!全都出事了!自從他走訪各地進行詳細查賬開始,已經逮了兩個錦衣衛總旗,一個錦衣衛小旗!!
而且,經過詳細調查取證。
負責淮南礦場、淮北礦場這兩個地方的兩名錦衣衛百戶,除了有所謂的失察之罪……倒是的確沒有其他的地方,亂來的隻是他們下麵的總旗和小旗。
而陛下在乾清宮裏點出來的賬簿。
也不是淮南淮北這兩處的總賬問題,正是這次被他查出來的這兩個總旗、一個小旗負責管理的方麵的相關賬戶——有夥食上悄悄動的手腳、有挖礦的各種工具材料上暗中動的手腳!!
都做得十分隱秘,不去細查根本就很難發現。
不像打通礦場那邊一樣,仗著距離應天府太遠,膽子也大,這才同意被他的人給查到。
這說明什麼??
「陛下隨隨便便一指,一抽……就能如此準確無誤……若是江西省這個礦場也如此……」想到這,卓敬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