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淵於是一錘定音:
“所以六扇門戚統領,是不幸被雷劈死的,而並非太平道所殺。”
閭耀聞言數度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自己隻是一個武夫,若是論說話講理根本說不過這些文人。
這讓他也隻能氣唿唿閉上了嘴。
郜淵繼續(xù)說道:
“太平道打出造反的旗號了嗎?”
“相反,他們救治百姓,消除疫病,官府應該對他們大加嘉獎。”
“尤其昨夜,人家更是約束災民,對百姓秋毫無犯,對你我等一眾官員互相尊重。”
“人家若是造反,會是這個姿態(tài)嗎?”
官員們聞言,沉默了下來。
這時。
通判王迅發(fā)問了:
“府尊,那楊家呢?”
這個話題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郜淵的身上。
這才是最致命的問題!
若隻是一個商人之家被滅門也就算了。
可偏偏楊家的背後,可是韓國丈啊!
眾官員們都想要看看,郜淵會如何決斷。
隻聽郜淵開口道:
“楊家連同守備雷羽、同知安良弼等人,謀反叛亂!”
“此事,早有預謀。”
“府衙早就收到過臺陽縣知縣裘卓的檢舉,說楊家私藏硬弩意圖謀反。”
“可惜這份舉報公文被那安良弼給暗暗扣下了,就是為了給楊家掩護。”
“瘟疫一起,楊家更是壟斷藥材,惡意擴散瘟疫,打壓治疫之人,意圖毀壞我大乾根基。”
“昨夜到今日,更是有無數人揭發(fā)楊家罪行,甚至楊家竟然還暗地裏將藥材販賣到隔壁陽州的叛軍之中。”
“其謀反罪證,已經完全做實!”
一眾官員停了,不由得麵露驚容。
這郜淵,竟然是完全不給韓國丈麵子了。
隻有馮天昂聲說道:
“府尊說的沒錯!”
“楊家就是昨夜謀反的主謀!”
“那雷羽和安良弼是同謀,想要奪取青州兵權發(fā)動叛亂。”
“幸虧我發(fā)現得早,才果斷將他們二賊斬殺,及時穩(wěn)住軍心,這才避免了一場青州浩劫!”
馮天當然支持楊家謀反。
隻有這樣,他昨夜背刺同僚的事情才是正義之舉,並且還能立下大功。
否則,他恐怕要人頭落地。
馮天絕對不容許有人質疑,他當即一雙眼睛冷冷掃視全場:
“你們莫非是楊家謀反的同黨不成?”
“否則為何到現在,還不願站出來揭發(fā)楊家惡行?”
“對於謀逆同黨,我絕不放過!”
最後一句話落下,馮天的渾身已經散發(fā)出了陣陣殺意。
官員們受著殺意一激,再加上心虛,不由得渾身冒了一層冷汗。
他們平日裏,可沒少收楊家的銀子,更沒少替楊家辦事。
若是楊家被定性為謀逆,那他們……真的就成同黨了!
郜淵自然知曉眾人心思。
他淡淡說道:
“諸位大人,楊家滿門已滅,他們就是謀反了,也已經伏法。”
“而這件事,並不適合擴大,當務之急是穩(wěn)定青州局勢人心啊。”
“青州想要穩(wěn)定,可少不了各位大人的協助。”
官員們一聽到這話,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他們聽懂了郜淵的意思。
這第一句的意思,是楊家人都死光了,已經死無對證,指證不了任何同黨。
第二句話和第三句話的意思,是說郜淵雖然有了一些證據,但他並不打算把案件擴大到青州眾官的身上,可以保眾官安然無恙。
對於這個結果,一眾官員自然樂意。
當即他們對視一眼,隨後開口道:
“我等,謹遵府尊的吩咐!”
此時他們看向郜淵的目光,多了幾分敬畏和討好。
因為他們的把柄已經落在了郜淵手中,以後隻能受郜淵挾製。
至於韓國丈的怒火……
天塌了有高個的頂著。
那怒火首先也是燒到知府郜淵的身上,還輪不到他們。
郜淵滿意點點頭。
這才是他要的結果。
也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向昨天一樣被架空。
從今天起,他將會成為名副其實的一府之尊!
如今青州這裏,已經沒有問題了。
郜淵所擔心的,也就是當他的奏章上表之後,朝廷那一關能不能過了。
他的視線微微看向窗外。
遠處神鹿峰高聳入雲。
郜淵知曉,或許他應該去找大賢良師好好商議一下,以防不測了。
……
神鹿峰。
太平道總壇。
這裏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忙碌。
大勝之後,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
傷亡的統計,殉道者的撫恤,戰(zhàn)利品的清點等等,一大堆的事情根本忙不完。
總壇裏頭的黃巾眾已經忙碌了一整夜沒能合眼,可是他們卻都神采奕奕。
這場大勝,實在是意義重大。
從此之後,太平道聲名遠播,備受世人崇敬。
而在場之人也都知曉,他們必然也將得到豐厚的迴報。
神上使陸倩男和幾名核心成員一直留在青州城中,處理城中事務,同時負責符水的發(fā)放。
而梁進和張遊,則在總壇裏頭,處理著這裏的事情。
張遊知曉,梁進對於金銀財寶並不感興趣。
所以他帶著梁進,來到了幾口大箱子裏頭。
箱子打開,裏頭都是一些信件、賬薄、票據、契書等等。
“大賢良師,這楊家辦事還真不講究。”
“他們居然暗地裏將賄賂各名官員的證據和詳情都保留了下來,恐怕也是想著有一日能夠用這些證據來威脅那些官員。”
“最過分的是,竟然連每年向他們主子韓國丈的行賄也都一一記錄在案。”
“這楊家人,還真是膽大包天,一點都不怕死。”
張遊歎道。
但凡上位者,誰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奴才暗中保留自己違法亂紀的證據。
若是這些證據被發(fā)現,那麼楊家怎麼死都不知道。
梁進笑道:
“他們怎麼會不怕死?”
“若真不怕死,又怎麼會交出這些東西來想要保命?”
梁進已經知曉,這些罪證資料都被楊家藏匿在絕密之地,本來外人極難發(fā)現。
可昨夜楊家覆滅在即,絕望之下楊家的核心成員說出這些證據,想要乞求活命。
太平道這才能夠把這些罪證挖出。
張遊問道:
“大賢良師,那這些證據我們是燒毀還是保留?”
這些東西留著,可十分危險。
裏頭不僅牽扯到韓國丈,還牽扯到諸多朝廷大員,甚至連皇族都在其中。
留著這些東西,稍有不慎就可能找來殺身之禍。
梁進說道:
“當然是留。”
“這些東西雖然看似是催命符,但是有時候也能成為護身符。”
張遊點點頭:
“屬下明白。”
“大賢良師放心,知道這件事的人我都處理幹淨了。”
梁進拿起這些證據,稍稍翻看了一陣。
他心中不由得感歎。
這大乾王朝,還真是腐化得嚴重。
朝廷官員不僅在追求權力,並且還瘋狂追求財富。
文官愛財,武將惜命,難怪大乾會衰落至此。
張遊低聲道:
“大賢良師,楊家的這些財產是否……需要連同青州官府各方勢力進行分配?”
“知府郜淵也暗示過我,希望能夠將楊家的一部分財產充公。”
楊家的財富太過巨大,這麼多的錢張遊在統計的時候都心驚肉跳。
他生怕如此巨量財富惹人眼饞,所以希望能夠用這些財富來拉攏青州官府,免得惹來禍端。
梁進卻冷笑:
“分配?充公?”
“可笑!”
“我太平道又不是吞不下這些錢財?一分錢我都不會外分。”
“誰敢打這些財富的主意,莫非想要當第二個楊家?”
張遊久居官場,思維總停留在官場之中,這太過局限。
梁進卻知曉,如今天下將變,就連東海海島之上的化龍門都在為逐鹿中原做部署,梁進又豈能不提前準備?
楊家坐擁巨量財富的底氣,在韓國丈。
而梁進的底氣,則是這場瘟疫和無數飽受疫病之苦的災民。
如今瘟疫已經外溢出了青州,開始在周圍各州縣蔓延。
大乾朝廷無能,到現在都無法有效控製瘟疫。
既然如此,那瘟疫所到之處,也是太平道影響範圍之處。
誰要是敢逼迫他,那他毫不介意揭竿而起。
“張遊,你用這些錢財立刻著手暗地裏打造兵器,招兵買馬,招募武者。”
“尤其青州城外那數萬災民,盡量將他們發(fā)展成為太平道的人。”
“隻要我們底氣足夠,那麼便不畏懼任何賊人惦記。”
梁進吩咐道。
俗話常說: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梁進看過化龍門的情報,也看過楊家的賄賂證據,他深知大乾王朝看起來雖然強大,可實際上已經腐朽不堪。
一旦丟失其鹿,那麼天下必然群雄並起,共逐其鹿。
張遊聞言怔了怔,隨後眼中也冒出興奮的光芒:
“屬下明白了!”
“屬下一定會將此事辦好!”
這麼大的一筆錢,足夠養(yǎng)一大批人馬。
張遊知曉一旦他們的領袖大賢良師都無所畏懼的時候,那太平道的發(fā)展速度必然會讓所有人都感到震撼。
梁進聞言點點頭。
他的心思,又放在了符水發(fā)放上:
“把囤積的符水也都發(fā)放出去,全力發(fā)放。”
“但記住,隻限青州之內。”
如今瘟疫外溢,而青州大部分地區(qū)已經在太平道掌控之中,梁進也可以放開手腳治愈青州病患。
戰(zhàn)略上雖然藐視敵人,但戰(zhàn)術上梁進卻必須要重視。
大乾王朝雖然敗落,可比起太平道來說依然強大。
梁進還需要更多的底牌。
加快治愈災民,拿到治好十萬人獎勵,這才是梁進最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