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盜宋江的大名,在這行帳之內(nèi),在場眾人自然早有耳聞。
他們平日裏對長州大事頗為關注,這個橫空出世便攪得長州風雲(yún)動蕩的人物,更是讓他們投入了不少心思去探究。
然而,宋江的來曆宛如一團迷霧,神秘莫測,眾人費盡心機,至今也未能查明他的底細。
眾人隻知道,宋江首次現(xiàn)身,便是在法場劫囚,以雷霆手段救走一幫匪盜,那大膽的行徑和高強的身手,瞬間傳遍江湖。
之後,他又與雷震、肖六結為兄弟,四處劫取官糧,所到之處,官兵聞風喪膽。
尤其前陣子,他更是聯(lián)合黑猳寨的山賊,大膽地搶劫了知府和六扇門統(tǒng)領押運的糧食,犯下如此大案,一舉名震天下,成為了朝廷通緝的要犯,也成了江湖中人人談論的傳奇。
主座上,趙初夏眼神如電,淩厲地開口質(zhì)問:
“你確定,是巨盜宋江?”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行帳內(nèi)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所有人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齊齊聚焦在薊彥身上。
若此事屬實,那無疑將掀起一場巨大的波瀾,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
薊彥急忙磕頭,聲音急切又帶著惶恐:
“小的哪敢隱瞞,確實是巨盜宋江,就連他的兩個結義兄弟雷震和肖六也在。”
“小的也對比過通緝畫像,確實就是他們,對此小的敢以人頭擔保。”
聽到這話,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震驚與思索。
趙初夏揮了揮手,示意薊彥退下。
薊彥如獲大赦,不敢有絲毫停留,急忙退出行帳。
隨著薊彥離開,行帳之中就隻剩下了趙初夏、緝事廠的番子和一眾客人。
趙初夏掃視眾人,開口問道:
“大家,如何看?”
客人們先是一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半晌之後,長州同知站起身來,恭敬地說道:
“郡主,下官以為,這是一件好事。”
趙初夏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長州同知見狀,連忙解釋:
“之前我們還擔心,若是僅僅讓一個燕三娘出來頂罪,恐怕不夠分量。”
“那燕三娘雖然號稱‘飛燕神偷’,平日裏四處劫富濟貧,在綠林中小有名氣。但她畢竟年紀尚小,武功低微,身份也不夠顯赫。”
“這樣一個人劫了賑災銀,破綻實在太大。盡管我們暗中引來宴山寨的孟威參與其中,卻依舊難以讓上頭信服。”
“雖然她爺爺盜聖聲名赫赫,分量夠重,可盜聖早已經(jīng)行蹤難覓,不問世事。若是盜聖出手劫銀,那還說得過去。”
“可僅憑一個燕三娘,實在難以自圓其說。”
眾人聞言,紛紛暗暗點頭,臉上露出讚同的神色。
這確實是他們之前最頭疼的問題,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賑災銀,防守必定嚴密,若說被幾個六品武者輕易搶走,實在難以向朝廷解釋。
長州同知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但這巨盜宋江三兄弟加入了進來,我們就完全能夠交代了。”
“畢竟當初知府帶了那麼多兵馬,並且還有六扇門統(tǒng)領李暮雲(yún)坐鎮(zhèn),結果都還是被巨盜宋江給搶了。這宋江要是再劫走賑災銀,也完全有這個實力和動機。”
“我們隻需要四處張貼告示,並且向上遞交公文,就說是巨盜宋江劫走了朝廷下放的賑災銀,乃是此滔天大案的真正主謀。”
“這樣不僅對上能夠交差;對下的話,那些無知愚民也隻會將怒火發(fā)泄在宋江身上,瓦解宋江當初在愚民之中積累的名聲,可謂是一舉兩得。”
眾人聽了,心中暗自稱讚,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個點子,當真是絕妙!
誰能想到那巨盜宋江居然會插手這賑災銀的大劫案之中,要知道他原本並不在眾人的計劃之內(nèi)。
而現(xiàn)在事情既然發(fā)展成這樣,那讓宋江來當這個背鍋俠替死鬼無疑再好不過。
長州同知說到這裏,看向一名氣度不凡的官員,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若是能得欽差大臣佐證,那這件事就十拿九穩(wěn)了。”
原來這名氣度不凡的官員,竟然是皇上欽點的欽差大臣。
長州災情嚴重,可官員們的上書奏折卻都說長州風調(diào)雨順,百姓安居樂業(yè),雖然局部地區(qū)有點小災但是問題不大。
官員們信誓旦旦保證,隻需要調(diào)撥一些糧食和銀兩前來賑災,那麼災情將很快平息。
但隨著災情不僅沒有得到好轉,反而越演越烈,終於出現(xiàn)了不少破綻。
這讓皇上也終於起了疑心。
於是皇上便欽點了欽差大臣,前來調(diào)查具體情況。
可誰料,這欽差大臣進入長州地界不出幾日,便已經(jīng)被長州集團所收買,與在場眾人淪為了一丘之貉。
欽差大臣當即滿口答應:
“放心吧,皇上那裏我自然會圓過去。”
“但如今皇上已經(jīng)很少主持政務,如今是廠公把持大權。”
“廠公那裏,就得靠檔頭大人了。”
眾人的視線,又都轉移到了緝事廠檔頭的身上。
隻聽檔頭冷笑一聲:
“你們真以為廠公言路閉塞什麼都不知道嗎?”
“為什麼這次的銀子,我們緝事廠要拿大頭,用來孝敬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災情再嚴重,災民死再多,都不是事。”
“但是,可別整出反賊叛軍出來。”
“如今廠公主政,這天下務必要國泰民安,海清河晏。宴山寨那群山匪,能招安則招安,招安不了就得剿滅,即便剿滅不了也不能讓他們造反。”
“否則,後果不用我多說了吧?”
眾人聞言,自然會意。
災民是弱者,他們的死也都往往悄無聲息,安靜且無足輕重,常常一夜之間就成百上千地死去。
這種弱者死再多也不會對大乾造成太大影響,隻需要百官們稍稍統(tǒng)一口徑,那麼這件事對於皇上來說也就不存在。
但反賊可是強者,他們一旦造反,就會攻城略地,屠戮官吏,甚至威脅到皇室宗親。
這種強者即便死,也會死得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百官們即便想要隱藏,也根本隱藏不住。
這時,長州守備站起身來,沉穩(wěn)地開口道:
“那就按照原計劃,先將那宋江、燕三娘等一幫匪寇逼迫或引誘到宴山寨去。”
“這樣若是朝廷想要奪迴賑災銀,就得增兵來剿匪。”
“若是能夠剿滅宴山寨,那我就安排人手在破寨之後將宋江、燕三娘等人滅口。若是剿滅不成,但能成功招安,那我會親自同宴山寨寨主密談,要以宋江、燕三娘等人的人頭為招安條件。”
“無論怎樣,宋江、燕三娘這些匪寇最後都得閉嘴!”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隨後又聚在一起,仔細討論了一些具體的細節(jié)。
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是災民還是匪寇,都隻是他們手中的棋子而已。
仿佛他們所說的不是決定成千上萬人性命的事,而隻是一場普通的棋局。
主座上,趙初夏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頷首,顯然認可眾人的計劃。
但她很快,又表露出擔憂:
“可我聽說,六扇門已經(jīng)派遣名捕擒風前來調(diào)查官糧被劫的案子。”
“六扇門可不是我們這一邊的,若是讓他提前抓獲了那宋江,形勢可就對我們不利了。”
一眾官員聽到這話,也麵露擔憂之色。
即便朝廷之中,也並非鐵板一塊,而是分成各個派係和利益集團。
六扇門,便與在場眾人不是一條心。
若是此事被六扇門抓到線索,那麼搞不好會順藤摸瓜,引出事端來。
六扇門所在集團要是借機生事,到時候難免會給眾人帶來麻煩。
朝廷爭鬥可是殘酷無比,誰都不想成為那個輸家。
緝事廠檔頭聞言,滿不在乎地笑道:
“放心好了,那六扇門擒風雖然號稱名捕,但實則蠢貨一個。”
“他一路追緝那宋江,早已經(jīng)追錯了方向,他根本就沒料到宋江跑來這裏了。”
“等他再追過來,那宋江恐怕早就被我們引到宴山寨去了。”
檔頭說完,和眾人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nèi)煌耍瓦B他們自己也沒想到宋江會出現(xiàn)在這一帶。
趙初夏的臉上,也流露出笑意。
她缺錢花已經(jīng)很久了,如今這筆賑災銀能夠讓在場眾人瓜分掉,那她又可以維持一陣子奢華的生活了。
就在眾人沉浸於陰謀得逞的喜悅與對未來盤算之時。
突然!
一陣嘈雜的喧嘩聲突兀地從外頭傳來。
那聲響,猶如洶湧的潮水,又似無數(shù)驚雷在耳畔炸響,仿佛有眾多人同時在大喊大叫,聲音此起彼伏,雜亂無章。
即便眾人置身於厚實的行帳之中,這陣喧鬧依然清晰可聞,直鑽眾人耳中。
行帳內(nèi)原本熱烈的討論和肆意的笑聲瞬間凝滯,眾人臉上的笑容如被寒霜侵襲,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疑惑與隱隱的緊張。
“去個人看看,外頭出什麼事了?”
趙初夏柳眉微蹙,秀目含威,身姿優(yōu)雅卻又不失威嚴地站起身來,高聲下令。
然而,還沒等她的侍從邁出腳步,一名護衛(wèi)便慌慌張張地從帳外衝了進來。
隻見這護衛(wèi)麵色緊張,雙膝一軟,匆忙跪地稟報:
“郡主,不好了!”
“外頭……外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