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衣聽到這老婦人對年輕男子的稱唿,不由猛地一驚,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
“世子?”
她在心中暗自呢喃,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與震驚。
作為在京城長大的女子,她自然知曉,平民是絕無資格享有這個稱唿的,能被如此稱唿的必定是貴族。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貴族!
在這大乾王朝之中,隻有諸王公侯的嗣子才能被尊稱為世子,就連伯爵的兒子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難道榻上的這個年輕男子,竟是個大貴族嗣子?
趙以衣不由得四下打量起來。
這院子看起來平平無奇,那臥室裏雖說擺放著一些名貴的家具,散發(fā)著精致的氣息,但這房子整體實在算不上奢華,甚至與許多平民的居所相差無幾。
這讓她心中的疑惑更甚,難道是個落魄貴族?
正當(dāng)趙以衣滿心疑惑的時候,榻上的年輕男子已經(jīng)坐直了身軀。
他身姿挺拔,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隻見他先看了老婦人一眼,那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隨後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趙以衣。
他的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在趙以衣身上掃過,上下打量著她,隨後伸出手指著趙以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地對老婦人詢問:
“她是誰?”
老婦人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開口笑道:
“她是老婆子的傳人。”
“老婆子眼睛不好了,要是沒有她帶路,都走不到你這裏來。”
趙以衣聞言一愣,心中湧起一股詫異,什麼傳人?
不僅她意外,就連年輕男子也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忍不住再次認(rèn)真打量了趙以衣一眼。
在他眼中,趙以衣穿著樸素,土裏土氣的,一看就是平民之女。
雖然容貌確實有幾分姿色,但在他見過的眾多美女麵前,屬實入不了他的眼,畢竟跟在他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天姿國色,氣質(zhì)高雅非凡?
尤其這趙以衣不過區(qū)區(qū)九品武者的境界,身上也沒有半點武者應(yīng)有的銳氣,一看也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
這讓年輕男子將視線重新移迴在老婦人身上,臉色一沉質(zhì)問道:
“飛發(fā)魔媼,你入詔獄六年,如今才出來多久,怎麼就多一個傳人了?”
“你帶我沒見過的人來這裏,可是壞了規(guī)矩!”
年輕男子的話中,已經(jīng)有了幾分不滿,語氣中帶著一絲質(zhì)問的意味。
被稱作飛發(fā)魔媼的老婦人聞言哈哈笑著,那笑聲爽朗而又帶著一絲不羈。
她手中竹竿在前頭點著地麵,發(fā)出“篤篤!”的聲響,然後慢慢朝著年輕男子走去。
她的步伐雖然緩慢,但卻透著一股沉穩(wěn)。
很快,她就來到年輕男子麵前。
年輕男子皺起眉頭,不悅地看著老婦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
突然!
老婦人手中竹竿高高抬起,風(fēng)聲唿嘯,猛地朝著年輕男子打了下來。
年輕男子大吃一驚,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急忙翻滾到塌的另一側(cè)躲避,動作狼狽而又慌亂。
顯然,他對老婦人的陡然出手極為畏懼。
可他剛穩(wěn)定神來,才發(fā)現(xiàn)老婦人剛才那一下根本就是嚇唬他,那一竹竿根本就沒有真的打下來,為的就是將他給嚇得避開,從而從榻上騰出位置來。
“你!”
年輕男子衝著老婦人怒目而視,眼中燃燒著怒火,臉龐漲得通紅。
老婦人卻一屁股坐在了空出來的榻上,翹著二郎腿,斯條慢理地說道:
“年輕小輩,這麼不懂得尊重老人家?”
“老婆子我進來站了半天了,不給老婆子倒杯水也就算了,都不讓老婆子坐一會的嗎?”
“老婆子這雙腿在詔獄之中骨頭被打碎過好幾次,如今勉強治好,可不能久站啊。”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一絲調(diào)侃的意味。
說到這裏,老婦人又衝著趙以衣?lián)]揮手:
“那個誰,傳人,在這屋裏找找看有沒有杯子水壺之類的,給老婆子我倒杯水。”
趙以衣忍不住掩嘴一笑,她何嚐看不出這老婦人是在故意調(diào)侃那個被稱作世子的年輕男子。
當(dāng)即趙以衣也在屋裏翻找了起來,她的動作輕盈而又迅速,很快就給老婦人倒了杯水。
這一番舉動,反倒是讓那年輕男子麵色越發(fā)難堪。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顯然這年輕男子適應(yīng)了所有人在他麵前畢恭畢敬的,而如今這兩個女人卻竟敢在他麵前如此隨意,甚至有些肆無忌憚,這讓他很是不舒服。
但他卻顯然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顯然對老婦人的身份也難免忌憚兩份。
隻聽他沉聲對老婦人說道:
“飛發(fā)魔媼,你今天來我這裏,可不是來喝水的吧?東西呢?”
老婦人一邊慢慢喝著趙以衣倒的水,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布條包裹之物,那布條看起來有些陳舊,卻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她隨手扔給了年輕男子,動作隨意而又灑脫。
年輕男子接過布條,正要打開去看。
趙以衣這時也好奇地望去,年輕男子卻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警告,並且不悅冷哼一聲,這才讓趙以衣隻能收迴視線。
隨後年輕男子迅速看清了布條包裹的東西後,臉上才稍稍滿意,嘴角微微上揚:
“你替我捎句話給你家主人,告訴他東西我很滿意。”
“如今山雨欲來,還望我和他能夠攜手合作,共謀大事。”
老婦人聞言,麵上流露出輕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你想和我家主人合作?你還不配,太嫩了點。”
“要合作,也得是你父王來才夠格。”
“這話我就不幫你捎了,先等王爺救出來再說吧。”
“東西已經(jīng)送到我們也該走了,世子殿下不用留我們吃飯了。”
她的聲音冰冷而又尖銳,充滿了不屑。
說著,老婦人站起身來,將手中竹竿遞給了趙以衣。
趙以衣拉著竹竿,指引著老婦人慢慢走出臥室。
年輕男子臉色變得十分陰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怒和不甘,顯然老婦人的話讓他非常不高興。
他沉聲問道:
“以後有事的時候,我該如何找你?”
老婦人頭也不迴地迴答:
“不用你找老婆子,以後要是真有事老婆子會來找你的。”
說著,兩人已經(jīng)走出了臥室。
她們越過院子,朝著大門走去。
從臥室到大門,不過短短一段距離,可趙以衣走在前頭卻莫名覺得心慌得難受,仿佛渾身都要承受著某種強大的壓力,那壓力如同無形的擔(dān)子,緊緊壓在她的肩膀上。
正當(dāng)趙以衣不解的時候,身後的老婦人說話了:
“心跳那麼快幹什麼?這就被藏在這裏的高手嚇到了?”
“跟著老婆子我,你不用怕。就這幾隻小蝦小魚,還不被老婆子我看在眼中。”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安撫,卻又透著一股自信。
趙以衣聽到這話,不由得心中暗暗吐槽:您老眼睛都沒有了,這世上還有誰能被您看在眼中?
不過當(dāng)趙以衣帶著老婦人離開了這座小院之後,那中奇怪的壓力果然瞬間消散一空,她頓時覺得渾身輕鬆。
趙以衣拉著竹竿帶著她,重新迴到了兩人相遇的巷道口。
“婆婆,我已經(jīng)履行諾言了,現(xiàn)在你該履行你的諾言了吧?”
趙以衣忍不住提醒道,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到了現(xiàn)在,趙以衣雖然依然不明白這老婦人想要幹什麼,但起碼也知道她並非牙婆,或許也不是壞人。
老婦人斥責(zé)道:
“死丫頭,這麼快就想要剪老婆子的頭發(fā)?”
“老婆子餓了,先帶老婆子去你家吃頓飯,吃飽了再剪。”
趙以衣沉默著不說話,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她才不想帶這個神經(jīng)兮兮的老太婆去自己家裏。
老婦人似乎看出了趙以衣的警惕,冷哼一聲:
“怎麼,還怕老婆子會害你家人?”
“罷了,你去街上買碗陽春麵過來,老婆子吃飽了就讓你剪頭。”
說著,老婦人就地坐了下來,她的動作有些遲緩,卻又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趙以衣當(dāng)即扭頭跑入集市之中,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迅速在麵攤買了一碗陽春麵。
這碗麵飄起的香氣,讓她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嚕叫了一聲。
她端著陽春麵返迴巷道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老婦人已經(jīng)偷偷離開的準(zhǔn)備。
可沒想到,這老婦人居然沒有失約,反而真的就坐在原地,那竹竿放在一旁,仿佛在等待著她的歸來。
當(dāng)老婦人接過趙以衣遞來的陽春麵之後就吃了起來,她的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卻吃得很香。
同時她又說道:
“老婆子我還要一碗茶!”
她心中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按照老婦人的要求去做了,跑去集市買了一碗茶過來。
最後,老婦人吃飽了麵,又喝了茶,終於滿意起來:
“來吧。”
趙以衣當(dāng)即掏出剪刀,對準(zhǔn)了老婦人那一頭秀發(fā)。
那頭發(fā)烏黑亮麗,如黑色的綢緞一般順滑。
剛要落剪刀之時,趙以衣卻猶豫了:
“婆婆,你真的讓我剪嗎?”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遲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忍。
老婦人沒好氣道:
“我老婆子向來說話算話,快點剪,別磨磨蹭蹭的!”
“老婆子本來就沒幾年好活了,每一刻每一息都珍貴得緊,萬萬不能浪費,你個死丫頭麻利點!”
趙以衣當(dāng)即一咬牙,將剪刀搭在了老婦人那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fā)之上。
可要下刀之際,趙以衣還是放棄了。
“算了,婆婆,我不要你的頭發(fā)了。”
“剛才我?guī)湍愕拿Σ灰魏无拡螅肄捈胰チ恕!?br />
趙以衣知道這老婦人說的沒錯,以她的這把歲數(shù)確實沒多久好活了。
這一剪刀下去,老婦人想要再留這麼長的頭發(fā),那這輩子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趙以衣深知一頭秀發(fā)對於一名女性來說有多重要,她也不願看到老婦人晚年了還失去這一頭漂亮的頭發(fā)。
當(dāng)即,趙以衣轉(zhuǎn)頭就要走。
老婦人卻生氣了,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揮起竹竿就朝著趙以衣狠狠抽了下來。
“啪!”
趙以衣躲閃不及,被竹竿狠狠抽在了背上,這疼得她慘叫一聲,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她的背上瞬間泛起一道紅印,疼痛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老婦人怒罵道:
“死丫頭片子,當(dāng)老婆子我好戲弄不成?”
“你今天要是不剪,看老婆子我不抽死你!”
趙以衣也生氣了,她的眼眶泛紅,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換來的卻是老婦人的痛打。
“剪就剪!”
“反正是你非要我剪的!剪了你別後悔!”
她提著剪刀來到老婦人身後,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憤怒,當(dāng)即就開始剪了起來。
“哢擦!哢擦!”
剪刀的聲音在巷道中響起。
很快。
老婦人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fā),就被趙以衣給剪了下來。
這使得老婦人最後隻剩下了齊耳短發(fā)。
趙以衣也累得氣喘籲籲:
“婆婆,你的頭發(fā)好硬啊!”
她拍打著發(fā)酸的手臂,這老婦人的頭發(fā)質(zhì)地堅韌得遠超常人,極難剪斷。
要不是趙以衣是武者,恐怕今天還不能將其給剪下來。
隨後趙以衣看著手中長長的黑發(fā),麵上也不由得流露出羨慕。
“婆婆,你這頭頭發(fā)可以賣很多錢的。”
“你確定不要我分你一點嗎?”
趙以衣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這束長發(fā)在布袋之中收好,一邊抬頭向老婦人詢問。
可誰知下一秒,趙以衣的臉上卻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隻見……
那老婦人被剪得僅僅齊耳的短發(fā),居然在迅速生長。
那些頭發(fā)就仿佛有某種神秘的生命力量一樣,它們不斷扭動著,猶如無數(shù)條黑色的蚯蚓。
它們在迅速生長,這種生長的速度簡直太快。
僅僅不到半刻鍾的時間,這老婦人就已經(jīng)恢複了那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fā)。
長發(fā)如瀑,垂到地麵,老婦人將長發(fā)挽起裝入紗囊之中。
趙以衣見狀,不由得驚歎道:
“我要是會這一手,那豈不是我單單賣自己的頭發(fā)都能發(fā)財?”
若是尋常女子,看到這一幕恐怕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隻當(dāng)遇到了妖怪。
可趙以衣的膽子,明顯要比尋常女子大很多。
尤其她前兩天跟著梁進甚至見識過密室之中那些詭異屍體,早已經(jīng)讓她膽子鍛煉更大。
所以當(dāng)她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賺錢。
老婦人看到趙以衣如此鎮(zhèn)定,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滿意笑意,她端起茶碗一邊喝一邊問道:
“你賺這麼多錢,想要幹什麼啊?”
趙以衣迴答:
“給我男人買房子!”
老婦人猛地一愣,手中的茶碗差點掉落。
“噗!”
她口中剛喝下的茶水,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隨後她更是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顯然剛才被趙以衣的話給嗆到了。
跟著她憤怒地抄起竹竿,狠狠朝著趙以衣抽了過來:
“死丫頭!沒了男人你活不了了嗎?真沒出息!”
“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死丫頭片子,怎麼當(dāng)我傳人?!”
趙以衣挨了幾下打,吃痛地急忙跑開。
她一邊揉著被打出紅印的手臂,一邊怒聲質(zhì)問:
“這關(guān)你什麼事?”
老婦人慢慢將竹竿放下,她忽然問道:
“你剛不是說,要是學(xué)會老婆子這一手就能自己賣頭發(fā)了嗎?”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跪下拜師吧!”
“這一碗麵,一碗茶,就是老婆子我讓你準(zhǔn)備的拜師禮了。”
趙以衣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她隻覺得這個老婦人思維跳遠太快,快得神經(jīng)兮兮的,已經(jīng)和正常人完全脫節(jié)。
這也讓趙以衣一臉警惕:
“我為什麼要拜你為師?”
“你的頭發(fā)長得太過詭異,一看就是邪術(shù)!”
“你要我拜師,恐怕不懷好意!”
老婦人聞言冷哼一聲:
“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老婆子為師,老婆子都看不上眼。”
“你個死丫頭,居然還挑剔上了?”
“放心吧,老婆子隻是想要找個傳人,不希望這一身本事就此斷絕,不會讓你去做壞事的。”
“畢竟這天下可不是誰都能練這《白發(fā)三千丈》的,倒是你個小丫頭天生就是練這門功法的料子。”
“隻要你拜老婆子為師,你想要在這京城買房子,那簡直輕而易舉。”
說到最後,老婦人又忿忿補充道:
“但是,不許給男人買!”
趙以衣一臉狐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信任,顯然並不信任這老婦人。
可老婦人卻隻是嘴角翹起一絲神秘笑容。
她可不擔(dān)心趙以衣不會拜她為師,以她的手段想要降服一個小丫頭,可有的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