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夢。
常郡守還似乎有些迷迷糊糊,但是人是醒過來了,那夢境仿佛真的發生過一樣。
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的常郡守隻能試一試了。
不試,會被州牧追責,等死。
試了,可能會被門閥世家討伐,也不過一個死。
等死,死可國乎?
第二天一早,常郡守就下令了,以官府的名義發布了征糧令,命令發布之後,一個道士去了郡守衙門,隨即道士在郡守衙門搭臺求雨。
臺子比較簡陋,災年一切從簡。
聽說要求雨,很多人都將信將疑。
信,是因為畢竟這也是一線希望。
疑,是因為求雨的次數太多了,無論是官府也好,還是民眾自發也好,反正搞了很多儀式,沒一個成功的。
在麵對無法對抗的天災的時候,人們總是在絕望處尋求希望。
常郡守見到這個道人的時候,就驚呆了,這不就是昨晚夢裏的那個道士嗎?又驚又喜,夢中的道士出現了,那麼會不會有奇跡?
他親自接待,並且底氣十足的向城內所有的門閥世家宣稱:若是不籌集糧食,上天便會降下天罰,到時候別丟了性命,還丟了糧食。
雖然不信,但是那些門閥世家還是派了子孫後輩前來觀看,若是真的有些神通,還是拿出一點糧食意思一下。
倘若是騙子,說不得將那道士當場打殺,即便是郡守,也說不出什麼來。
“道長,請!”
見求雨的臺子搭好了,常郡守請張正道上臺。
他在押寶,那些門閥世家也在押寶。
但是門閥世家們的勝算似乎更大一些,因為求不求來雨,他們都進退自如。
張正道登臨秋雨臺,沒有多餘花哨的動作,他現在又不靠這個來謀生賺錢,所以很是幹淨利落。
“鐺——”
法器鈴鐺之聲響徹雲霄,西北乾位忽起陰風。張正道揮動桃木劍,劍尖挑著的符紙無火自燃,青煙在空中凝成號令。他望著臺下密密麻麻跪著的民眾,脊骨挺直。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下界生靈塗炭,千裏焦土可曾汙了淩霄寶殿的金磚?餓殍載道可曾驚了瑤池仙釀的醇香?雷部二十四位催雲助雨護法天君!四海龍王敖廣、敖欽、敖閏、敖順!今有桃花真人張正道敕命,令爾等午時三刻布雲,未時初刻鳴雷,申時正刻下雨!”
桃木劍指著蒼穹,嗬斥一聲:“還不遵從號令!”
聲音直達蒼穹之上,穿透到了天庭大殿。
那玉皇大帝正在和群臣商議下界降妖滅怪的事情,忽然聽到下界出來的敕命之聲,那聲音猶如洪鍾大呂,震得玉帝以及眾神仙盡皆晃動跌倒,神魂都被震蕩得恍恍惚惚的,差點兒就迴不過來。
玉帝大驚,從來還沒有這麼被一道敕命給驚動過神魂的,似乎都差點受了傷。
趕緊說道:“諸位卿家,下界出了何事?”
早有太白金星召了順風耳和千裏眼過來,兩人稟告說道:“是益州漢中郡有個叫做張正道的道士,正在郡守的衙門口祈雨。口出狂言……”
“請太上老君過來!”
玉帝覺得能夠驚傷自己的神魂,這敕命端的是厲害,隻能請來了太上老君。哪知道剛說出來,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來了。
“陛下,陛下,快快降雨!”
太上老君早就聽到了敕命之聲,趕緊過來了,著急忙慌的對著玉帝說道。
玉皇大帝說:“老君怎麼如此慌張,那下界的張正道是何許人也?”
太上老君搖頭:“不可說,不可說,陛下盡快降雨就是,這人還是莫打聽的好,以後還有相見的時候,到時候,陛下親自問詢就是。”
玉皇大帝第一次見太上老君如此慌張,自然也不敢怠慢,忙下了旨意。
下界郡守衙門前的臺上。
張正道話音未落,九霄之上裂開一線青光。雲層裏隱約有金鱗閃爍,漢江水河底傳來沉悶龍吟,七十二泉眼同時泛起白沫。跪在最前排的老農突然瞪大眼睛——他枯黃的手背上,落下了這幹旱多天的第一滴涼意。
“下雨啦!”
老農的聲音撕心裂肺一般。
隨著他的那一聲淒涼的帶著顫音的喊聲,整個圍觀的人群都沸騰了。城內城外都是一片的歡唿的聲音。
雨點砸下來,砸在身上的那股涼意,讓所有人都瘋了。
那些門閥世家的子弟們也震驚了,這道人還真的求來了雨。
而這時候,常郡守再次派出了差吏,前往那些門閥世家,宣告自己的政令,並且在政令中再一次的提到,若是不遵從,上天會降下天罰。
其中最大的盧家的家主就冷笑,當即就駁迴了,甚至還警告說道:“假借天命,這常郡守是要造反嗎?我當修書一封給州牧,敲打敲打這常郡守,不然還真以為這漢中郡是他的了。”
衙役迴稟常郡守的時候,常郡守就在臺上,對著道士致謝呢,聽了這話,看了看道士,道士說道:“如此說就是。”
常郡守就大聲的說道:“各位父老,如今漢中郡最大的世家盧家,依舊不肯拿出一粒米來,置天命而不顧,天會降下神罰的……”
話音剛落下,就忽然看到天空中猶如裂開一道洞口一般。
張正道暗中敕命:正告火德星君,速速降下神火,燒了這漢中郡世家盧氏,不可傷及無辜,不可毀傷米倉,若有違背,必將遭到神火反噬,敕——
火德星君:……
但是這張正道的敕命,玉帝說了,必須照辦,哪怕這麼刁難的高技巧的放火。
雨幕中突然炸開赤色霹靂,西南離位湧來火燒雲。道人手中桃木劍嗡嗡震顫,但見那雨絲穿過血色雲層,竟化作萬千火線垂落人間——專往朱門繡戶裏鑽。
“天爺開眼啦!”一個瘸腿乞丐突然指著盧氏高門大院狂笑。那七進大院的金絲楠木屋群頂上,三朵血色火蓮正在雨中怒放。鎏金匾額“積善傳家”四字被火舌舔得卷曲。
屋裏忽然衝出個錦衣老頭子:“快搬水龍!把地窖的銀冬瓜先......”話音未落,簷角鎮宅的狻猊石獸突然活了,張口叼住他後頸便往火場裏拖。數十座高樓大院在烈焰中嗶剝作響,隨即轟然倒塌。
一群群的奴仆和傭人從屋裏跑了出來。
還有一些個身上著了火的,慘叫著在院子裏奔走號唿,最後都寂然不動,燒成了焦炭了,好好的盧氏世家住宅,如今一把火就沒了。
常郡守官袍被暴雨澆得透濕,他對著漫天火雨長揖到地。
還有那盧氏倒塌的房屋大院中,忽然就升起了青煙一縷一縷,猶如人的形態,那些遠遠圍觀的百姓中,忽然有人驚唿:“那是我家的兒啊,前年被盧氏打死的……我苦命的兒……”
那青煙裏還有女童的臉,前段日子因為餓極了,偷拿了廚房饅頭的小丫頭,被活活打死的春桃……
一個個的人臉形態的青煙冒出來,就不斷的有痛哭的聲音響起。
一時間,降雨的喜悅之情,又被這失聲痛哭的聲音所掩蓋。
遠遠的,城內其餘的四大門閥世家的家主們都在看著這一場在大雨中突如其來的大火,即便是大雨也澆不滅的大火。
他們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盧家完了。千年的底蘊毀於一旦。
這常郡守烏鴉嘴,還真是降下了天火。
但是他們不敢賭,不敢賭盧氏的毀滅隻是一個偶然,一個意外。因為他們賭不起,因為贏了,也隻不過是倉庫裏多一些糧食,但是輸了,那就是萬劫不複。
常郡守內心的震撼無以複加。
但是他還來不及沉浸在心中的震撼之中的時候,不斷有門閥家族的子弟們來稟告。
“漢中楊氏願意捐獻全部糧食。”
“漢中夏侯氏願意捐獻全部糧食。”
“漢中荀氏願意捐獻全部糧食。”
……
先不說這全部糧食是不是實數,就算是有所隱瞞,但是也肯定能夠讓常郡守這一次收獲甚巨。
張正道說道:“郡守大人,我有個小廝在城外搭了粥棚,還望送些糧食過去,以全了他的一片心意。”
常郡守趕緊躬身行禮:“遵真人之命。”
如果這時候還不知道張正道的本事,他也算是裝傻了。在真人麵前,得真誠。
說降雨就降雨,說天罰就天罰,這誰受得住?
不隻是漢中郡降雨了,連整個益州都降了雨了。
雨下了三天三夜。
將所有益州地界的土地一次性就喂飽了,大江大河的水也填滿了。逃荒的人正在慢慢的迴流。
能下雨,就意味著希望來了。
這個時候,天庭上各路神仙還有龍王都聚集在淩霄寶殿的禦前,齊整整的看著寶座上的玉皇大帝。
什麼人能夠讓玉帝下達這個命令,讓降雨就降雨,讓降火就降火。
玉帝就怒道:“你們瞧著我幹嘛?都散了吧!”
這時候,火德星君說道:“陛下,若是以後這個叫張正道的道士再來一個敕命,我是照做呢,還是……”
“照做!”玉帝沒好氣的迴了一聲。
四海龍王裏的老大,東海龍王敖廣說道:“陛下,以後若是這張正道的道人,再發敕命,我等四海龍王是遵從呢還是……”
“遵從!”
玉帝覺得自己有些麻了,揮了揮手:“走了。”
自顧自的朝著內殿走去了。
不行,不行,還是得去找老君說說。
不一定要套出著道人的跟腳,就隻想和老君發散發散一下心中的鬱悶之情。
這比猴子鬧天宮的時候,還糟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