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幻境險些被破。
莫忘本目瞪口呆:
“開什麼玩笑……你不是自詡魔頭嗎?突然失去力量,不是應該惱羞成怒跟人拚殺嗎?為什麼一個魔頭遇到困難,會想到報警解決、依靠正道的力量???”
莫忘本百思不得其解。
溫道緣的反應,讓他的頭都快禿了。
一般的魔頭都有一個不幸福的家庭,按照正常的發展,在他們失去力量後,會試著與幻境中養育自己的人決鬥。
…然後被狠狠教訓羞辱才對啊。
但為何,溫道緣的家庭很幸福?!
不,也不能說很幸福。
在幻境加持下,他的父親同樣有許多魔頭父輩的共同點:
打罵孩子,酗酒,極端又不聽勸……
溫道緣卻在這樣的前提下,依舊以凡人之力,控製住了家庭中的不穩定因素,作為一個凡人經曆了幸福而安逸的前半生。
問心燈清楚的告訴莫忘本:
溫道緣這麼做的理由並非出自於親情,而是他對『自己』的愛:
“一個幸?鞓返男『ⅲ瑧摳改鸽p全,有自己的朋友、事業和愛好不是嗎?”
偽裝、冷漠、洞察人心、病態的情感……還有那骨子裏的控製欲——
這個混蛋從頭到腳每一滴血,每一根骨頭都是髒的!但他居然在秩序之下裝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正常人,沒有走向犯罪!
“披著人皮的怪物!你以為仗著對父親的了解,就能躲避懲罰嗎?你錯了!”
眼前一花,溫道緣來到了校園,手中用來整理線索的日記本變成了一個畫本。
那是他上學期間,用來給朋友們繪畫異世界角色、編寫跑團故事的繪本。
“果然…小時候的我,就很喜歡地下城主和守密人的工作!
“創造怪物、布置陷阱、禍亂世界——然後等待著勇者們的挑戰!
繪本之上,畫著溫道緣年少時,對異世界『自己』的期許。畫本的第一頁,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陳花顧。
那是他曾經幻想中的自己。
以美麗魅惑的一麵,引誘世人誤入歧途,以驚悚怪異的一麵,對抗敢於挑戰他的勇者。他掌控著無數邪魔,是整個世界的萬惡之源,諸天萬界都是他的獵場。
恍惚間,溫道緣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你在長大後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支配一切、美麗而邪惡……令信徒膜拜、令凡人恐懼——全世界最大的夢魘!”
那孩子想了想,又補充道:
“如果你說的是人與人差別不大的現實世界,那麼就成為一個幸福的人吧!
“永生無望,凡人終死…與其獻祭一生、去演繹一個傳奇,不如欣賞別人的故事,把每分每秒都用在取悅自己上。”
他撲閃著大眼睛,笑盈盈的說:
“從你的反應來看,無論是得到凡人的幸福、還是追尋不朽的傳說……兩者你都做到了。我說的對嗎?未來的我。”
溫道緣與這個小小的自己四目相對。明明真正的陳花顧被隔絕在外,他卻仿佛穿越了時空,依舊能通過幻境與自己對話。
“是啊……這才是我啊。”
幻境的周邊出現道道裂痕,險些因為溫道緣與小陳花顧的對話徹底崩潰。
“安逸也好,痛苦也罷。無論平凡還是超凡,隻要我正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前進,為了自己的幸福奮力拚搏,哪怕最後一無所有,奮力掙紮的過程也是無比精彩的!
溫道緣看著過去的自己,過去的自己也看著他。
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欲望』。
以天下為遊戲,唯我獨尊的享樂欲望!
“去吧!讓支持你的瘋狂信徒更加興奮,讓反對你的正道群俠更加恐懼吧——”
幻境之外。
莫忘本吐出一大口鮮血,他青筋暴起,口鼻溢血才勉強維持住了幻境的存在。
“……這個魔頭!”
“不但完全不憎恨過去弱小平凡的自己,還與他達成了某種約定?!”
簡直是邪的發正…!
幻境再度翻湧,過去那個自私邪惡,卻永遠一塵不染的小溫道緣消失不見。
他的身上增添了許多傷痕,比初次進入幻境還嚴重。
時間似乎推進了很久,他的短發已經可以紮成馬尾。溫道緣趴在桌子上,沒有立刻偵查環境,反倒迴憶起了校園生活。
作為一個男生,在校園裏留長發,當然是規則不允許的。
雖然他覺得很不公平,但這就是秩序。
想要享受秩序的保護、不被混亂所吞噬,就必須遵守『規矩』。
秩序不僅僅體現在法律,也體現在道德,甚至體現在所謂的“潛規則”中。
當然,秩序從不是一個聰明的法官。
總有人能找到它的漏洞,做一個規則的遊離者—如何不觸犯法律與規則,並且讓自己活的很開心、很舒適?
這就是溫道緣的凡人生活。
他摩挲著課桌暗格裏的假發。
在班裏做一個小男娘,男生會覺得漂亮,女生會覺得新奇。
很容易獲得人類的寵愛。
教師雖然不會支持,但優異的成績、節假日裏暖心的祝福與巧克力水果,再加上校園演出裏為班級增光添彩……足以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遵守秩序,適當的遊離於秩序之外,營造新奇與神秘感,再加上對他人的關懷。
這樣的人設,很容易博得好感,騙取他人的喜愛與信賴。
溫道緣隻愛自己。
但想要在秩序的保護下幸福的生活、做一個有人關心愛護的人,就要處理好親人、朋友、同學、同事的關係。
在沒有法術神通的秩序世界,支配他人依靠的是『情感』與『人性』。
這對能看到他人欲望的溫道緣來說,並不難——小孩子最好控製了。
他們缺乏的關注、讚美和認可。
大多數人隻是想要一個玩伴。
但如此簡單的東西,在奮力拚搏、隻爭朝夕的學習環境中,卻少的可憐。
令人安逸的“精神寄托”,在許多人的生活中鳳毛麟角。微不足道的關心、恰到好處的引導,就會讓人們誤以為:那是救濟他們空虛靈魂的良藥。
溫道緣繼續摩挲著假發,卻摸到了一個硬塊。
同時,他也看到了被劃得稀爛的本子。
“和我猜的一樣,教化派的蠢豬也就隻有這點想象力了。接下來……”
溫道緣無奈的痛罵莫忘本,還沒等他說完,就被一個健壯的小子拽著頭發提了起來。
“罵誰蠢豬呢?小娘炮!
“罵誰蠢豬呢?小娘炮!呦,還學會預判了?你猜猜我接下來要幹什麼——”
溫道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還能幹什麼?打我一拳唄。被你眼中的獵物看透,為了維護捕食者的尊嚴,攻擊就是最好的手段——唔咳!”
溫道緣腹部受擊,本能的蜷縮了一下,繼續點評道:
“你很強壯,也很聰明。在打我的時候控製的力度剛剛好,在最大限度造成疼痛的前提下又不會讓人受傷。不愧是校園霸主!
沒有遭受過欺淩的溫道緣緩了緩,試圖用花言巧語蠱惑他們轉移攻擊目標。
“我願意為你掏錢,為你點煙,拜你為師。帶我一起幹怎麼樣?”
“謔,睡了一覺你考研去了?小詞一套一套的,行,看你這小人妖還挺會說話,跪下給我和兄弟們磕一個,我就勉為其難你大哥了。”
校霸顯然被這一頓誇弄的有點忘乎所以,第一次見有人挨揍還誇人打的好。
——這可比那些挨了打就沉默的站在角落,不甘心的盯著你的受氣包好玩多了。
“真的嗎,那以後大哥和你的兄弟們願意停止對我的課桌刻字、在我的書桌裏塗膠水、用染料噴我的行為嗎?”
溫道緣露出一個真摯而喜悅的眼神,略帶淤青的眼角與閃著淚光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配上臉頰微微泛起的紅暈……
有一種戰損的美。
這讓校霸忍不住有些扯旗。
“嗯。真的,你先磕,我們考慮考慮~”
領頭的校霸咽了咽口水,一想到自己對著一個男人有些小鹿亂撞,他就一陣惡心——恨不得立馬再對溫道緣踢上幾腳。
就在這時,老師走進了教室。
溫道緣也關閉了錄音筆。
言語果然行不通啊,以暴製暴又沒有足夠的實力……
“抱歉,前半生沒有跟你這種猴子打過交道。捕蛇的時候可要做好被咬的準備。\"
溫道緣在校霸詫異的眼神中,高高舉起了手:“老師,有人欺負我!
預想之中的秩序並沒有到來,校霸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溫道緣,哈哈大笑。
老師嫌棄的看了溫道緣一眼。
“那就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他們為什麼不欺負別人隻欺負你?”
“你如果是個正常人會挨欺負嗎?”
溫道緣垂下眼眸,一言不發。
哦,果然。
既然有欺淩存在,就離不開老師明麵上或者暗地裏的支持。
在晚上又挨了頓打,校霸踩碎了錄音筆後,溫道緣還是試著用秩序解決問題。
在從窗戶確認校霸完全離開後,他拿出了暗格裏的手機,並藏進了袖子裏。
“你這個情況我們很難取證……要不叫你的老師家長來一趟,大家協商解決吧?”
“你確定嗎?聽著這段錄音,看著這些淤青,你們覺得很難取證?”
溫道緣麵無表情的再次確認那人的話。
“哎呀,小孩子嘛,都是同學,哪有那麼多仇呢?諒解一下就過去啦~”
“明白了!
溫道緣起身離去。
“幻境對我的攻擊加深了,已經無法用秩序解決問題。做最後的嚐試吧……”
他最後給出獄的父親打了個電話。
“你不是能嗎?自己解決。能耐就把他們都殺了,你這種人別人揍你都是輕的!”
聽著父親惡毒的咒罵,溫道緣笑了。
遇到困難,還是父親最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