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極樂。
周子房……或者說是周良，他坐在一株先天靈根老歪脖子樹下神色安寧地品著香茗，而先天靈根上還掛著一根極道帝兵麻繩……抽象的氛圍感簡直拉滿。
不要問西天極樂為什麼會有老歪脖子樹和上吊麻繩……問就是西天地大物博，無所不有！
而在周良身旁還有一名黃袍人坐著，不過與他不同，黃袍人的神色反而是並不寧靜，麵上甚至有著擔憂之色……
這黃袍人自然就是神皇！
見周良神色始終淡定，神皇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了：
“我說……你怎麼這麼心大？萬一外麵那個你不敵另一個我，打輸了怎麼辦？”
“輸？”
周良不禁輕笑一聲：
“怎麼可能輸？”
“在我與他短暫相融的這段時間裏，他就等於是我，也等於是西天極樂的天地之主！”
“西天資源任憑他調動，天地之力也盡皆加於他一人之身！而外麵那個你本來就不如我強，更何論還被世界線覆蓋的奇異之力給分走了一半的位格……”
“這若是還能輸，那才真是怪了。”
周良顯然是一點也不擔心的。
而神皇在聽罷了他的言語之後，不由撓頭道：
“……所以，這由你所幻想出來的西天極樂，難道還真能算作一方天地不成？”
這還真就奇了怪了，明明“西天”就是假的，它隻是周良一個人的幻想而已，其本質與那些瘋子的臆想幻覺是一個道理……可它怎麼就成真了呢？
這種化虛為實、煉假成真的偉力，真的是周良一介凡人可以掌握的嗎？
神皇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周良笑著解釋道：
“算……但又不算。”
“正如虛幻天地之於真實天地一樣，在身為天地之主的你油盡燈枯之前，整個虛幻天地便是一個隻對你一人存在的天地，真實天地的事物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影響。”
“如今的西天極樂與虛幻天地之間，亦如虛幻天地之於真實天地，三者互相獨立……”
神皇聽得似懂非懂：
“照你這麼說，那豈不是三個天地套在了一起？”
周良點點頭。
道理就是這麼簡單，這就是一個很奇異的“迭迭樂”格局：
已知現實世界其實是兩個世界迭在一起的結果，是由真實的崇禎皇帝在死後所開辟出來的一個虛幻天地迭在了真實的天地之上所形成的。
裏麵是真實的大清王朝，外麵是崇禎幻想出來的大明王朝。
而現在，在外麵的大明王朝的更外麵，又迭了一層獨屬於周良的“西天極天”！
足足三個世界迭在一起，這事恐怕在玄幻世界觀裏都算是件稀罕事……
“不過朕還是不太懂……”
聽著聽著，神皇終於是皺起了眉頭：
“若是像你說的那樣，西天與虛幻天地都是一樣的東西，那為什麼虛幻天地裏的人全是天地本身生成的，而西天卻可以從外麵拉人進來呢？”
“王承恩能進虛幻天地，那是因為他和朕一樣都是元神之軀，所以才能托庇於朕麾下。”
“而你從虛幻天地送人上西天，卻隻需把他們殺了就行……朕就納悶了，那些凡人又沒有元神這種承載意識之物，你姓周的到底把他們的什麼給送進來了？”
神皇一下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在凡人層麵上，意識的承載物其實根本不是靈魂或元神這種超凡事物，而是正兒八經的物質大腦！
理論上講，想把凡人帶進一方新天地，那就隻能把他們的腦子帶進來，營造出一種“缸中之腦”的樣子。
可在周良這邊，卻完全沒有考慮什麼腦子和元神的東西，他隻需要大開殺戒……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隻需對方死亡，周良就能將其送上西天極樂！
這一點兒也不科學，也一點兒都不玄學……至少玄學還會設定出靈魂這種東西來承載意識，而西天極樂則是根本就不講這一套……
因而對神皇來說，周良把全世界的人都超度進西天極樂的做法，那完全就是超出了世界觀的離譜操作，無異於把祂的三觀按在地上狠狠磨擦！
對此，神皇真的很好奇……
而當周良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的麵色終於變了一變！
但他還是恢複了平靜，繼續安然品嚐著杯中香茗……
良久以後，他才緩緩道：
“這個問題……我不能迴答。”
不能迴答？
神皇不禁一愣，對此十分不解：
這有什麼不能迴答的？不就是讓他說一說具體是怎麼普度眾生，把沒有靈魂的凡人們都超度進西天極樂的嗎？
事情都已經做完了，世上也再沒有什麼值得隱瞞和忌諱的了，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幸福的拯救，從此永遠無限快樂……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這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嗎？這也隱瞞？
神皇滿腔疑惑。
但就在祂思索片刻之後，祂突然麵色一變，仿佛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道理一樣！
而後，祂先是驚恐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而後又驚恐的望向了遠方那些正在安然享受極樂世界的人們。
最後，祂驚恐的目光停留在了麵前這個始終平靜飲茶的“救世主”與“極樂天尊”的身上……
而與此同時，這個原本悲天憫人的聖人也在祂眼中變幻出了另一副樣子：
他不是什麼救世的聖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與屠夫！
他滿身的聖光盡是血腥染成的骯髒之色，周身的無量功德金光也化成了滔天的怨氣與業力，他喝的也不是什麼香茗，而是腥臭的汙血……
整個西天極樂都被剝下了表麵上的那張太平皮囊，露出了滿地的屍山血海！
那流淌著奶和蜜的江河，也成了億萬怨魂哀嚎不止的幽冥血河……
這哪裏是什麼救世聖人所開辟的西天極樂？
這分明就是狡詐的滅世邪魔用來自欺欺人的西天煉獄！
隻不過這煉獄之中鎖著的並不是無盡的受騙枉死者，這裏從始至終都隻關押著他自己一個人。
他沒有拯救得了那個注定滅亡的世界，他隻是把滅世的罪業背在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一邊欺騙自己拯救了世界，一邊把自己永生永世地囚禁在了這處虛無的牢獄之中，以此償還罪業……
但神皇才剛這麼一想，眼前的“欺詐煉獄”卻又變迴了那個幸福安康的“西天極樂”！
不，這裏並不是什麼煉獄，而是真正的極樂聖境！
隻要居住在其中的人們願意相信它的存在，那麼它就是真的存在，隻要大家都相信它是極樂世界，那麼它就是極樂世界！
它本就是幻想的產物，從來就無所謂真與假……或許，它既是真的，也是假的……它既是煉獄，也是極樂！
隻要自己願意相信……
神皇凝滯了良久，終於也是長歎一聲：
“朕……懂了。”
聖潔的天尊微笑著飲了一口杯中香茗，點點頭：
“謝謝。”
一切，盡在茶中……
……
而與此同時，外麵驚天動地的戰鬥也終於是漸漸落下了帷幕！
伴隨著那淩厲的劍光閃動，真正的神皇逐漸不支，勝利的天平緩慢但又堅定地朝著周良的方向傾斜下去……
西天之中的周良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幕，於是他歎息一聲，緩緩放下了茶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無論如何，現實世界都必須掙脫我的結局……另一個我接受不了這似真似假的虛假完美，他要的從來就是真正的完美，也隻能是真正的完美。”
“真正的完美結局，已如他所願的到來了……”
整了整衣袍，周良……周子房從老歪脖子樹下站起，臉上也浮現出了最誠懇的笑意。
當真實的周良將神皇砍翻的那一刻，他便無聲無息之間出現在了周良的麵前。
這也是雙方的最後一次見麵……
望著麵前意氣風發的得勝周良，心頭五味雜陳的周子房向他獻上了最真摯的賀辭：
“恭喜……”
“一切，都已如你所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