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床上躺著的人可能知道單孤刀屍體的下落,阮青竹眼都直了,恨不得把人搖醒,蘇文才叫他們移步去正廳,細(xì)說如今的形勢,他也顧不上,拍了拍李蓮花的肩膀:“蘇前輩,我去聽也不過多一雙耳朵,您就直接跟我?guī)煾缯f就是了,我在這陪關(guān)小弟一起照顧這人。”
正在費(fèi)力地給獅魂清理傷口的關(guān)小弟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蘇文才忍俊不禁地看向李蓮花:“你師父對你可真好,哪裏給你找到的師弟,比你還關(guān)心你的事。”
原本李蓮花也很急於讓獅魂快點(diǎn)醒來,但看見有人比自己更緊張自己的事,那股子焦躁就平息了,此時麵對蘇文才的打趣,他坦然受之:“是老天待我不薄,將青竹送到我身邊。”
說完,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蘇文才從善如流,走在前麵帶路到了正廳,坐下後給他倒了杯杏子茶。此地屋後是竹林,屋前是杏林,竹籬為藩,茅草為頂,倒頗有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氣韻。
一杯茶過,蘇文才放下茶杯才開口:“聽聞李門主先前中了碧茶,不知如今可大好了?”
“自然,還要多謝蘇前輩托人一路護(hù)送寧姑娘,不然恐怕還要許久才能解毒。”
“唉,這揚(yáng)州慢果然神奇,連碧茶都要甘拜下風(fēng)。不過老朽可當(dāng)不得這聲謝,護(hù)送寧姑娘去找你,一方麵是為了萬獸門,另一方麵,卻是為了自救啊。”
“自救?”李蓮花擰起了眉心,若是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可眼前的人是萬人冊蘇文才!他手中的情報(bào),隻要利用得當(dāng),別說滅門,就是屠城也使得。可這樣的人卻說出自救這樣的話,饒是李蓮花也忍不住頭皮發(fā)麻。
“別心急,也許隻是我老人家的杞人憂天也說不定。”蘇文才笑著擺了擺手,另起話頭問他:“李門主應(yīng)該知道‘北雪渡魔’吧?”
“前輩說的可是,四十年前,天劍山掌門韋易江斬殺西域魔門魁首一事?”
“正是,”蘇文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了李蓮花腰間的美人骨,“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施曠可真是天縱奇才,讓韋易江得以用種方式長存。”
李蓮花心中微動,將美人骨放在桌上:“蘇前輩可知,當(dāng)年韋大俠取了魔門魁首的人頭後,去了何處?”
蘇文才沒有馬上迴答他,轉(zhuǎn)而拿起了美人骨,想要拔出來一觀,卻感到了一股阻力,李蓮花伸出手握住劍鞘,這才順暢的拔了出來。蘇文才不愧是萬人冊,恍然道:“竟然生了靈性,果然,劍客的劍,也隻有同為劍客的李門主才能駕馭。”
他舉起美人骨,迎著光看它美麗的劍身,瑩潤的光澤,看了良久,才想起對麵還坐著個李蓮花,雙手將劍奉還:“唉,上了年紀(jì)就是這樣,總是忘事,尤其是一看見這些新鮮的東西,就顧不上什麼了,實(shí)在抱歉。”
“無事,蘇前輩這般,莫非是曾經(jīng)見過韋易江韋前輩?”
“老朽雖然看著年紀(jì)大了些,但也不至於七八十歲吧?當(dāng)年一葦渡江來中原時,老朽還沒出生呢!”
蘇文才故作生氣,捋了捋胡子,略帶遺憾道:“不能親眼看見他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的確是人生一大憾事啊。”說著,他看向李蓮花,轉(zhuǎn)而說,“不過,老朽好歹還是見證過李門主的紅綢劍舞,也不算太遺憾了。”
舊事重提,還是被年長許多的大前輩提起,李蓮花難得有些羞赧,但想起阮青竹說過,是看見自己舞劍,才上山學(xué)藝的,又安定下來。就是因?yàn)檫@件事被笑話一輩子的孟浪,又有何妨?
不過蘇文才可不是要笑話他孟浪,而是歎了口氣,目露悵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之前是韋易江,現(xiàn)在是你。可有太陽升起,就有月亮落下,當(dāng)你們粉墨登場,就有人在暗中謀劃一切。此時此刻,若我告訴你,當(dāng)年的北雪渡魔,不僅僅是西域和漠北的武林之爭呢?”
其實(shí)此事十分隱蔽,但蘇文才畢竟在情報(bào)一途經(jīng)營多年,終於從陳年舊事中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也僅止於此,不敢再往下查。
四十年前對中原武林的江湖人來說,最大的事,可能就是北雪渡魔,因而眾人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南胤國滅,南胤向大熙托孤,南胤最後的公主嫁給了芳磯太子,也就是後來的萱妃。
南胤地處偏僻,與世隔絕,而且擁有神秘莫測的痋蟲,雖然分成了許多部落各自為政,但也不至於在一夕之間覆滅。因?yàn)槟县芬资仉y攻,且南胤人十分排外,所以就連蘇文才也沒有太多關(guān)於南胤滅國的消息,隻是從眾多不相關(guān)的消息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西域魔門。
南胤人崇拜痋蟲,以痋龍為圖騰,創(chuàng)建了獨(dú)特的文明,可越往後,他們的痋術(shù)就越血腥兇殘,動輒用人命去填,甚至研製出了諸如人頭痋這樣,以人頭為器皿豢養(yǎng)蠱蟲的方法,早已忘記,他們崇拜的,是以草木為軀的,象征自然的痋龍。
而這一變化,背後的推動者,正是出自西域魔門,這樣滅絕人性的虐殺是他們的專長,但滲透到南胤高層,讓那些人一步步做出這樣的事,花費(fèi)了他們許多時間。可南胤覆滅後,西域魔門似乎得到了什麼東西,侵入漠北時,腳步就加快了太多,也自然而然引動了天劍山的目光。
“南胤滅國,魔門固然是受益最大的,但他們畢竟在暗處,明麵上受益最大的人,其實(shí)是大熙。”
雖然直到今日,南胤依然人跡罕至,但因?yàn)槟县穱鞯呐R終托孤,萱妃帶著南胤皇室的血脈與大熙皇室結(jié)合,南胤自然也被納入了大熙的版圖。更巧合的是,大熙是在萱妃去世後,才向南胤派駐大小官員的。
“南胤雖然瘴氣濃厚,但物產(chǎn)豐富,朝廷得到這樣一塊寶地,卻沒有急著吃下,偏偏是萱妃一死,就開始分割了。令我不得不想起一個傳聞,據(jù)說南胤最為珍貴,最厲害的業(yè)火痋,是萬痋之主,可以控製天下所有的痋蟲,隻有用南胤皇室的血才能滅殺。”
“南胤皇室的血若是連業(yè)火痋都可殺,那萬千散落在密林中的人頭痋,是否也可以殺呢?可是要滅殺那麼多的痋蟲,需要的血,又有幾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