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哀鳴一聲,受了驚嚇跌下籠車,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又支棱起來,甩甩大腦袋齜牙咧嘴地盯著籠車裏的李遺。
顯然方才對李遺來說破天荒的一拳並沒有給大狗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反而進一步激怒了它。
而更加要命的是,被大狗激烈行動動搖了的籠車,無鎖的門顛簸之間終於被大狗察覺到。
李遺歎了口氣,雙手持刀,臨時抱佛腳到底是解決不了關鍵問題。
人跟獸最大的區別就是人能使用武器,沒練到家之前赤手空拳終究占不了便宜。
大狗身上的黑毛鋼針般倒豎起,李遺至今從未聽過它的叫聲,即使是到了此刻,隻見兇狠猙獰的麵目和喉嚨間的低吼。
李遺在籠車中站起,雙手持刀,弓腰向前嚴陣以待。
大狗沒有那麼多的心理活動,認定了李遺沒有威脅到它的能力,發泄的欲望已經超過了肚子裏的饑餓。
“來啊,畜生!”李遺勇向膽邊生,主動出聲挑釁。
大狗一陣風一樣刮來,本來還寄存著一絲希望的籠車終於支撐不住,應聲炸裂。
李遺被倒飛而迴的籠柱當胸砸中,橫飛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還沒起身,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團陰影壓在了原地。
李遺橫刀在麵前,塞在大狗咬向他脖頸的血盆大口中,好巧不巧正好塞進牙縫之中。
一雙大爪子按在李遺胸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大狗察覺到口中的不適卻不後退,大腦袋一點點向下探去,李遺全身的力氣都凝聚在雙臂上,將刀刃不斷向大狗牙縫深處塞去,同時以此抵擋大狗不斷下探的尖吻。
但是莫說李遺,即使是大狗也清楚,時間一長,李遺先於大狗力竭那刻,就是這人獸偶遇塵埃落定之時。
脖子上的肌膚幾乎已經要察覺到大狗尖銳的牙齒,大狗口腔中的腥臭味撲麵而來,胸膛上的重量使腹部像要炸裂開。
即使腹部的壓力已經讓他氣短不已,李遺也絲毫不敢留力,身體能夠調動的氣力全部傾注在了命懸一線的戰刀上。
腦子因為缺氧幾度空白至發懵,幾乎就要暈厥過去,手上卻是一點不敢鬆懈。
千鈞一發之際,李遺隻覺得手上猛得一鬆,透過戰刀的觸感察覺到刀刃嵌進了一處柔韌之處。
與此同時,大狗反應霎時間激烈起來,猛地跳開,全身的壓力傾注在前爪上,不吃力的李遺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險些窒息過去。
下一瞬,隨著腹部間壓力的消失,不可阻擋的巨力也將手中的戰刀憑空奪去。
得到喘息之機的李遺大口吸入幾口空氣,就地翻了幾個滾,半跪在地,看向跳向一邊的大狗在原地痛苦地搖頭甩腦。
李遺這才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熱,伸手摸去,一片溫熱。
熾熱的鮮血。
定睛看去,那把刀終於送進了大狗牙縫深處,深深地嵌進大狗牙床之中。
大狗顧不上李遺,張著大嘴閉不上,張不大,每掙紮一下,刀刃都深上一分,劇烈的疼痛讓大狗也忍不住顫抖。
一時間投鼠忌器臥在地上隻顧喘息,別無他法。
李遺心下稍定,盯著大狗的動向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他不是沒有趁狗病要狗命的想法,隻是此時他有心無力,沒有武器,沒有足夠的體力,還是不要進一步激怒大狗為好。
就在他思忖如何趁大狗顧不上,不引起它注意就離開時,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迴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一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邊,目光炙熱地看著那條大狗,見到癱軟在地的少年隻是隨意一瞥,就手持鋼叉靠近了那條大狗。
這人的裝束李遺頗為熟悉,梁兵,看樣子還是個都伯,和曾經見過的雷彭、劉大勇一模一樣的打扮。武器不同罷了。
李遺著實是好奇自己當下到底身在何地,但見這人麵色不善,知道不是打聽的時候。
見他衝大狗而去,剛剛領略過大狗厲害的李遺也沒有出聲,對於早就對梁兵心生惡感的他而言,這二者相鬥,不管誰吃虧他都樂見其成。
果不其然,在這人步步靠近大狗時,大狗也察覺到了這人的敵意。
眸子徹底變得血紅的大狗口噙鋼刀,衝來人低吼示警,那軍士卻凜然不懼,手持鋼叉擺出一個可進可退的姿勢,率先對大狗發動了攻擊。
大狗靈活跳開,徹底怒了。
李遺看到大狗胸膛的劇烈起伏,隨即聽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的一聲獸吼。
“嗷!嗷!嗷!”
偌大的林子中驚起一群群飛鳥,山丘那邊眾人也隱約聽到了這動靜。
俞紋理對詫異的眾人解釋道:“這是獒的叫聲。”
黎綱忍不住道:“這真的還能算是狗嗎。”
趙一等人有同樣疑惑。不過更為感到疑惑的,是這大獒是遇上了更加難纏的野獸還是紮堆的勇士,從吼聲聽來,顯然是到了盛怒的狀態中。
聽得最為真切的李遺無比確定,這不像條狗的大獸無疑就是條大狗,即使叫聲再駭人,再動天徹地,也改不了內裏的狗叫聲!
那梁兵也確實勇猛,被吼聲僅僅震懾了一瞬就迅速鎮定下來。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短斧,左右開弓,攻防兼備,揮動鋼叉再次發動攻擊。
大狗後肢發力,騰空躍起,比鋼叉更快靠近了梁兵近前,那柄雙刃短斧對著它的麵門就劈下。
大狗似要以命搏命,大爪朝那人臉上抓去,這若是挨上,不死也要麵目全非。
梁兵終究是氣餒一分,短斧撤迴擋在爪下,隻是氣力不足的他就勢被大狗按倒在地。
目睹了這一切的李遺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且不說這一人一獸誰鬥得過誰,他都占不了什麼便宜,就算占的了,他也不圖了,早走為妙。
隻因為隱約間他又聽到了別處傳來的幾聲獸吼。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看著也不是深山老林,怎麼會有這麼多猛獸?
就在李遺向沒有傳來獸吼的方位走去時,山丘那邊的林子邊緣,鬥獸真正的人類主角開始上場。
與一開始就投在林中死囚、低級軍官不同,這些是來自各家的精銳武官、優良家仆,甚至還有些世家子弟。
畢竟是一個在君皇麵前出臉賽本事的機會。
而下場的二三十人中,也有李遺頗為熟悉的麵孔。
身著黑甲,手持烏槍的黑校尉,姚昶。
姚文意衝臉色頗為難看的秦澹舉起酒杯示意,微微一笑。
“便宜這東西,要麼別賣,要賣就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