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薛寶珠從無鋒逃脫後返迴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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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麵的觸感比薛寶珠想象中要堅硬許多。
當她從懸崖邊緣一躍而下時,心裏還抱有一絲僥幸,期待自己能像電影主人公那樣優雅地脫身離去,然而現實是身體在半空失去控製,如同一塊石頭那般紮紮實實地砸向河底。
‘啪!’
一瞬間的衝擊力幾乎讓她失去了意識,冰冷而巨大的壓力擠壓著胸腔,暗流拖拽著她往更深的地方沉去,這裏的世界安靜得可怕,也黑得嚇人。
“阿娘...”在意識逐漸消散的邊緣,薛寶珠無聲唿喚著母親。
她能活下去嗎?活下去之後,又能去哪裏呢?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耳膜隱隱生疼,眼前開始出現了黑色的斑點,這是缺氧的前兆,她本應該感到恐懼的,但奇怪的是,內心卻異常平靜。也許這樣沉下去也不錯,至少能和家人團聚...
——“...我隻有這一個孩子!
——“珠珠姐姐,看我的小蝴蝶!”、“珠珠抱!姐姐才不會不要我,壞珠珠!”
就在這時,小小的孩童撒嬌打滾的樣子忽然出現在眼前。
他被烏曼夫人皺眉抱著,扭著身子不住地向自己這邊掙紮,無措地伸出手號啕大哭,想要一個安慰的擁抱。
薛寶珠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穿過了他的身體,就像穿過一片水霧。
對了,我還有一個誓言沒有完成...我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當頭終於衝破水麵的那一刻,薛寶珠貪婪地吸入一大口空氣,發現自己已經被暗流帶到了離岸邊很遠的地方。
她好不容易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才爬上了淺灘邊的蘆葦蕩,陽光照在蒼白的臉上,溫暖得幾乎刺痛。
“要先休息一會...”薛寶珠喃喃自語,淚水混著河水從臉頰滑落,“然後再找一匹馬!
***
江南離宮距離宮門路途遙遠,而薛寶珠又身負重傷。待她稍作休養到勉強能策馬疾馳上路時,已耗去了一個多月的時光。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小遠徵欣喜或生氣的目光,而是被染成血色的臺階。
無需通報,朱紅色的大門敞開著,下人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看來是有人在慌亂中從裏麵倉皇逃出。
鮮血在石縫間蜿蜒流淌,薛寶珠從癱軟在門柱邊的侍衛身上撿起一把長劍,逆行向裏麵走。
地上的屍體有侍衛的、也有陌生麵孔的入侵者,她蹲下身去查看他們的身體上的痕跡,穿透侍衛軀幹的武器讓人分外熟悉。
“無鋒...”薛寶珠眼神顫抖著吐出這兩個字。
無鋒入侵宮門,那遠徵在哪裏?!
她強迫自己從震驚中迴過神,踩著血跡斑斑的石板向徵宮跑去,但越往徵宮的方向跑,屍體就越多,好像第一場大戰就是從這裏爆發的。
穿過一道道迴廊,牆上濺滿了鮮血,沿途的景象讓薛寶珠的胃部一陣陣抽搐。心中的恐慌更是要大過其他。
這裏仿佛已經被人放棄了,整個建築群一片死寂...薛寶珠麵無表情地在醫館中闔上宮玨徵的眼睛,往宮遠徵的房間跑。
她沒有在這裏找到遠徵。
他會去哪裏?遇到這種情況,像他這般年幼的孩子,應該第一時間就被人保護在安全的地方...
薛寶珠忽而憶起烏曼夫人曾經告訴她的事情,身形急轉,飛上高牆。
銀器聲...沿著屋頂疾行的薛寶珠,忽聞下方右側巷子中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這聲音如此熟悉,唯有來自南疆的烏曼夫人,才有這般獨特的裝飾習慣,也一並傳到了小遠徵身上。
她俯身下望,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身板,不由鬆了口氣。太好了,他沒事,甚至還在活蹦亂跳地跑著...
可不止有她一個人聽到了這麼明顯的聲音,兩名黑衣人手持利劍,正從左側巷子狂奔而來,轉過拐角,就與小遠徵當麵撞上。
好近!
薛寶珠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先於思考行動起來。
她猛地跳落地麵,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長劍擲向離小遠徵最近的那個黑衣人。
利刃帶風穿過黑衣人的手臂,雖然不致命,但成功打斷了他的攻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
“怎麼膽子這麼大,沒有人保護你也敢一個人亂跑。”她緩緩站起身,擋在兩方人之間。
小遠徵的臉上茫然又恐懼,往前衝的力道還沒消,一個剎車之下,將自己成功摔倒在了地上。
“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倒是省了我們去找的功夫。”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小遠徵的頭頂傳來,黑衣人完全沒有去理會受傷的同伴,大步向薛寶珠撲來。
另一個黑衣人忍痛拔出了手臂上的長劍,臉色鐵青地也往前走。
“遠徵,閉上眼睛!
小遠徵呆呆抬頭看著薛寶珠的背影,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地叫他的名字?
明明自己不認識她,但為什麼覺得好安心,心裏害怕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劍光如雪,破空而來。
薛寶珠迎著劍鋒朝右方受傷的那人衝去,他心中一緊,下意識變招,薛寶珠頭也不轉地微微側身,避過左側黑衣人劍尖所指的喉頸。
右側劍尖卻已刺入她右肩三寸。
鮮血迸濺的剎那,薛寶珠肩胛肌肉猛地收緊,竟將劍身生生夾住。同時右手如靈蛇出洞,順著劍脊滑上,一把扣住對方手腕。
\"哢嚓!\"
腕骨碎裂聲與慘叫聲同時響起。
薛寶珠奪過長劍,順勢一個迴旋,劍鋒劃過雙手盡廢無鋒的咽喉。血花綻放,那人捂著脖子踉蹌後退栽倒。
左邊的無鋒怒吼撲來,長劍如毒蛇吐信,可薛寶珠已重新獲得了武器。
第一劍挑開對方兵器,第二劍刺穿持劍手腕,第三劍如白虹貫日,直透心窩。
無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自己胸膛高的小女孩。
薛寶珠抽劍,血濺三尺,屍體轟然倒地。
身上黏黏糊糊濺的全是血...她蹙眉,轉身蹲下,伸手擦去小遠徵臉上的塵土。
“有沒有嚇到?為什麼不閉上眼睛?”薛寶珠輕聲問。
“...我才不怕。”小遠徵茫然地看著她,“你剛剛...為什麼不退後?”
“我有留意他出手的動作,不會傷及要害!毖氈閷⑺麖牡厣戏銎饋,隨手從懷裏掏出金瘡藥草草處理了下傷口。
小遠徵皺著眉頭看她如此粗糙地對待傷勢,心中的疑惑沒有消失,反而多了幾分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難受:
“可那樣也會受傷啊,你不會痛嗎?你要是退後的話...”
“那他們就會接近你了!毖氈閷⑺饋。
小遠徵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為什麼這樣也要來救我?”他問,眼神中滿是單純的不解。
薛寶珠帶著他朝地道趕去:“為什麼要問為什麼?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小遠徵沉默了片刻,趴在她完好的左肩上,薛寶珠的心跳透過衣衫傳來,又快又溫暖。
“保護我,是你天經地義的事嗎?...可我,明明不認識你呀?”
他在她懷裏傻乎乎地低語,失去已久的安全感忽然遍布全身。
薛寶珠落地到密道前,看著眼前緩緩打開一道縫隙的大門,警惕地觀察四周。當聽見這句話時,她身形一僵,低頭驚愕地望著他。
“不認識我?你怎麼會...不認識我?遠徵,我是...我是你的寶珠姐姐啊?”
“你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明明之前約定好花開了就迴來,但是中途出了一些意外,寶珠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應該跑的快一點,就不會讓你一個人這麼害怕的在這麼危險的地方逃命...你有沒有受傷?”
是不是被嚇得腦子都糊塗了?
她手忙腳亂地將他放到地上,緊張兮兮地捏著他的小手小腳到處檢查,一時間忽略了大門打開後從身後跑出的兩道影子。
“沒有生氣,也沒有受傷!毙∵h徵搖搖頭,“可我也沒有姐姐。你...你是不是認錯弟弟了?”
“我怎麼會認錯你。”她眉目溫柔而專注,手指輕輕撫過他圓嘟嘟的側臉,“我向烏曼夫人發過誓,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弟,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保護你!
宮遠徵慢慢睜大了眼睛。
在他枯涸的心靈之中,好像有什麼新的東西正在悄然生長。
他小心翼翼地避過傷口貼到她懷裏,小手揪住她的衣袖:“寶珠姐姐...”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有姐姐了誒~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要是以後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他可就不認啦,她隻能是自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