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小了起來。
遠處天邊，亮起紅霞。
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林堯盤膝坐在羅府大門前，看著赤紅的夕陽，把他的臉，映照的通紅。
而他的身後，也是赤紅一片。
羅家府邸，不知何時，燃起了大火。
大火蔓延整個羅府。
像是要把整個羅府，燒成灰燼。
林堯眼前的夕陽，光芒越來越暗。
他身後的赤紅火焰，卻越來越旺盛。
等到夕陽的最後一抹餘燼也消散時。
羅府的火光，燒到了頂峰。
林堯能聽到從羅府內傳出的哀嚎！
林堯一邊打坐，運轉靈力，一邊再次哼起小調……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行路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鳥奔山林有了安身處，虎要歸山得安然……”
林堯在羅府的大門前，搖頭晃腦。
整個酡顏臺，卻安靜的可怕。
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
沒有一個百姓，出來看熱鬧……
林堯知道，這是酡顏臺的百姓，不想惹禍上身。
當一輪皎白明月，掛在玄青色的天上時。
林堯身後的府邸，終於安靜下來。
隻有劈裏啪啦的火焰聲。
而就在這時。
林堯聽到了。
咚咚咚的叩門聲……
聲音不疾不徐，沉穩有力。
一共九下。
不多不少。
林堯此時終於緩緩站起身。
他知道，這是楚恆月在敲門……
這個孩子很懂規矩。
敲門從來都是隻有九下，沉穩有力，不多不少。
林堯轉過頭。
抬手掐訣。
原本鎖住了黑鐵大門的碩大門鎖，緩緩開解墜落。
林堯收起那條鎖鏈。
而與此同時。
大門被人從裏往外一推。
隨著大門的開啟。
林堯看見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女子，緩緩出現在自己眼前。
那女子滿臉血汙。
身上有十幾處深可見骨的傷疤。
提著血紅長劍的右手，更是一片糜爛，那隻手已經不能稱之為手了，而是一條血肉堆積起來的肉泥……
眼前的女子，比林堯在滄粟墓地，第一次看見她時，還要狼狽。
而此時。
不等林堯說話。
那女子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祖師……”
林堯盯著眼前女子，滿是血汙的那張臉。
“殺光了？”
那女子笑著點了點頭。
“神識鎖定之人，一個未留！”
林堯深唿一口氣。
“人頭塔呢？”
楚恆月往身邊一側。
林堯看見，在楚恆月的身後。
一顆顆人頭堆疊在一起——堆疊成塔。
塔頂的最頂端。
三個中年人的頭顱，雖然堆放在頭頂，但是仍舊有靈力纏繞，那三顆頭顱，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甘……
林堯此時心神少見的震蕩。
他當年，走“魔修”路子的時候。
手段比楚恆月還殘忍。
他甚至以萬千頭顱……做人頭滿天星。
但是當時畢竟是在遊戲裏。
再血腥也隔著屏幕。
可現在不一樣了。
血腥味撲麵而來。
大風吹過，帶起的唿嘯聲，像是有鬼魂在哭嚎，讓人不寒而栗。
但林堯很快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
就當眼前的人頭都是大白菜……
很好……這就是一個用大白菜搭建成的白菜塔。
林堯抬手往前一指。
“去吧！”
楚恆月點了點頭。
她在那座人頭塔前，往東北方向，撲通一聲跪下。
“不肖弟子楚恆月，今日以羅家全族人頭，為師尊，師兄，師姐，以及各位同門……搭建羅家人頭塔！”
“今日以羅家人頭塔祭之，下次祭拜，將為師尊與諸位同門，搭建大周皇室，高家人頭塔……”
楚恆月隨後，衝著東北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最後她才緩緩爬起。
甩袖一揮……
周邊的大火，被猛地卷起。
大火蔓延至那座高聳的人頭塔。
很快，那座人頭塔，就像祭拜時，上的“香”一樣，從最上方開始燃燒，火焰從上往下席卷。
林堯看著大火，漸漸把整個羅家宅院，徹底吞噬，這才長舒一口氣。
“雖然知道，你受了傷。”
“但咱們沒時間在這裏耽擱。”
“這麼大的動靜，肯定已經驚動了大周的欽天監。”
“為了避免麻煩，咱們現在就得走。”
楚恆月立刻躬身。
“一切聽從祖師安排。”
林堯微微頷首。
“走吧！”
“現在就出發，去扶柳城。”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吧，差一個月，就是臘月……”
“來得及吧。”
楚恆月此時抬頭北望。
“酡顏臺，距離扶柳城，已經不遠了……”
“十五天內，不出意外，我們一定能趕到“扶柳城”！”
此刻大風吹過……
卷起大火和濃煙……
當濃煙散去。
偌大的羅府，已經沒了林堯和楚恆月的影子。
隻有赤紅的火焰，繼續燃燒，要把那恢弘的府邸，燒成一片灰燼！
滔天的大火，直到第二天白晝。才漸漸熄滅。
而昨日還降下瓢潑大雨的“酡顏臺”，也在十一月初，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
大雪……直接將一片廢墟的羅家府邸，直接掩埋！
漫天大雪中，隻有兩道披著黑色大氅，帶著白色麵具——麵具上，纂刻著排序各不相同的星辰。
“一晚的時間，羅家三千多口滅門，好狠辣的手段……”
“楚恆月，這個青玄宗的餘孽，還有林堯，這個此前從未聽說過的無名小卒……竟然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羅大人，聽聞此事後，據說直接吐血，虎衛中，沒有其他的千夫長願意接手，繼續清繳青玄宗餘孽的任務……後續事宜，隻能等羅素大人，平複心境後，再做定奪！”
“這片大雪，降下的也真是應景，把羅家直接給埋了……好一似食鳥盡頭林，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那兩人現如今在何處，無論虎衛那邊如何行動，我們欽天監，不能放過對這兩人的監視。”
“最新的消息，天隼檢測到的兩人行蹤，二人應該是一路向北，看樣子，是要去扶柳城！”
“扶柳城？顧大將軍的告老還鄉之地，這兩人去扶柳城，不會再惹出什麼亂子吧！”
“應當不會，顧大將軍，即將歸墟，半隻腳已經踏在了棺材裏，不過聽聞，鎬京，所有人都在等待顧大將軍的死訊，整個王朝，都在等待那個老人的死亡……隻有他死了，他們才好分割顧大將軍，曾經執掌的北大軍！”
“噓！謹言慎行……”
……
而與此同時。
扶柳城。
滄潭學宮。
大周王朝，北境三大學宮之一。
教武場上。
一個青年的身影，從教武場上倒飛了出去。轟的一聲，砸在了教武場的牆壁上。
教武場上，跪坐著，近千名學子——學子們，以圓環形排列。
而學子們圍繞的正中央。
一個老人，打著赤膊，露出一身，精壯的如同虯龍一般的肌肉。
他一邊活動著臂膀。一邊搖頭。
“廢物，不行！”
“這樣的程度，如何繼承老夫的“真武之道”！連一個即將歸墟的老人，一拳都扛不住，你們這群廢物。”
“再這樣下去，恩師的絕學，難道要失傳不成？你們這幫廢物，讓老朽我，有何麵目，麵對恩師……”
“擴大！再擴大……不止局限於扶柳城……整個景州，不，整個北境，隻要被老夫確認是個好苗子，老夫願意在最後光陰，對他傾囊相授！！！”
老人聲如洪鍾。
而他座下，近千名學子，全都瑟瑟發抖……
一個個都保持著下跪的姿勢，差點，就想直接磕頭……
此時，這些弟子都在想一件事情！
能教出老人這麼生猛弟子的師父，到底是什麼樣的高人啊！他們怎麼在大周王朝，從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