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堯盯著眼前這女子。
他的手,不停摩挲著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他在想,要不要把“六六”放出來,來對付這女子。
孔子墨這個名字,他在玉門關,鄧禦的“關都尉府”,是聽說過的。
鄧禦,當時甚至還給自己拿來了,關於“孔子墨”的詳細資料。
大秦,孔子墨……大秦名門,孔家的子弟。
隻是孔子墨身上,實際上並沒有孔家的血統。
她是被孔家收養的義女——王朝的宗家名門,都有收養義子義女的習慣,將那些出生在民間,未曾入道,但天資卓絕的孩童,收為義子義女,以此來填充自家的血脈……畢竟就算是修真世家,也需要新鮮的外來血液。
而孔子墨,之所以會被孔家選中……是因為,大秦王朝的“金嶺村”,被馬匪洗劫……整個“金嶺村”被馬匪殺得血流成河,三百多口人的屍體,散落在村子的各個角落。
大秦的“玉牙府”趕到“金嶺村”,收拾殘局時。
卻在一戶人家。
發現了一個幸存的女童。
那女童,滿身的血汙,臉上,小手上,都是鮮血,她拿著一柄生鏽的菜刀,把一個比自己更小的男童護在身後。
而女童的腳下。
竟然倒著足足十二具,馬匪的屍體。
那個女童,看來趕來的“玉牙府”的修士,拿著匕首的小手還在發抖,卻隻說了一句話。
“你們來得晚了,太晚了……”
……
那女童,先是被“玉牙府”收留,隨後很快被得知此事的孔家看中。
被取名為孔子墨。
在其展露出“劍道”天賦後,又被孔家,送入墨守劍宗。
元嬰境後。
下山曆練。
在西楚,“雲夢澤”,與化神境老道,雲逑道長廝殺,隻一劍,就斬下了“雲逑”,隨後踏劍飛渡,楚雲江……名震天下。
這些年來。
戰績更是顯赫。
蒼瀾天下的“天機閣”製定的“潛龍榜”,多次,將其排在第一位。
林堯此時唿出一口濁氣。
他看著眼前的這女子,剛想再說些什麼。
可那女子,先是迴頭望了一眼。
“荊天銘,這混賬,真不地道。趁著我收徒,竟然已經跑出去這麼遠了。”
隨後那女子,竟然一把摟住林堯。
這女子身材算是高挑,和還是少年模樣的林堯,差不多一般高。
她攔住林堯後,竟一把將林堯抱起。
隨後身體前傾,沿著山道,向前方俯衝而去。
因為她的速度太快,林堯被她單手攬著腰,臉則不受控製的貼靠在了她的胸上。
林堯能感受到那件黑袍的起伏,他的頭和臉,都貼進一片柔軟中!
大,很大……軟……真的很軟……
而孔子墨,這時還拍了拍林堯的腦袋。
“我的確不知道你的身份。”
“但你是誰都沒關係。”
“無論你是哪一國的皇室子弟,還是哪一王朝的門閥貴族,你拜我為師,都不吃虧!”
“走,為師現在就帶你去山巔看一看!”
林堯眨巴了兩下雙眼。
他原本的登山計劃,此時算是被打亂了。
但他忽然覺得。
被孔子墨,這樣抱著到山巔也沒什麼不好……
能節省自己許多力氣。
……
而就在林堯,被孔子墨,抱著,繼續拾階而上的時候。
不遠處……那群飛舟懸浮之地……此時卻炸開了鍋。
“大秦的孔子墨,怎麼和那名死士,糾纏在一起了?他是大秦的死士?秦武帝,不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嗎?是你大秦,想要獨占李淳罡的傳承?”
“一派胡言!!我大秦,一向光明磊落,何須用這樣的齷齪手段,更何況,孔子墨,本來就是這一代的劍道翹楚,李淳罡的傳承,本就大概率會落在她的身上,我大秦何須多此一舉?”
“大秦和九州不死屍勾結?此事,確實匪夷所思,大秦坐落在蒼瀾天下的西北,和九州天下,隔著至少十萬大山,一片大千海……”
“沒什麼不可能的,大秦皇帝,為求靈丹,曾派遣修士出使海外,最後在九州天下,求得靈丹……此事在當時的滄溟天下,也鬧得沸沸揚揚,誰知道“秦”是不是當年就和九州天下的不死屍,勾結在了一起?”
“血口噴人……你們這些狗東西,汙蔑我大秦,我大秦的問天臺,已經查清了那名死士的身份和背景,那死士,叫於豐年,生於,大周王朝,烔煬鎮!和九州天下相互勾結的,分明就是大周!”
“沒有!我大周王朝,從沒和九州天下接觸過,哪兒來的不死屍……”
“這死士的身世,我西楚也查清了,這死士,就是來自你東周……東周鼠輩,為了查清楚這死士身份,我西楚的“欽天監”,死了十八位“筮官”和三十六位“卜正”,但能查出的信息有件,隻知道他來自你們東周……你們大周的手段不少啊!竟然幫麾下的死士,遮掩天機!”
“一切都明朗了,“大秦和東周”狼狽為奸,試圖霸占李淳罡的劍道傳承……此次,李淳罡的劍道傳承,若是落在大秦和東周的手裏,必須讓這兩國,賠償我等的損失。”
“賠償你們祖宗個腿,一人賠給你們一巴掌,要不要?不服的,來,起兵攻打我大秦……我大秦的鐵鷹銳士在我大秦的邊境,候著諸位。”
“諸位王公,此時還是得仔細調查,那於豐年,真不是我大周的死士啊!諸位……那少年郎的身份,還得查,得繼續查……”
……
在眾多寶船中間。
一艘金色的寶船的甲板上,一個美豔女子,抬手死死握住了,甲板上的欄桿。
“各國都開始針對大周皇室了。”
“被針對的感覺,不好受吧!周天子……”
“但你放心,你以後會更不好受的,因為對你大周的複仇,剛剛開始。”
美豔女子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絲淺淡的笑。
隻是那笑容並不暢快,甚至帶著幾分悲涼。
……
問劍山下的玉門關。
此時也是人聲鼎沸。
玉門關的關都尉府前。
也立著一麵碩大的水鏡——這麵水鏡,剛剛布置好。
水鏡裏顯露的,正是不遠處的問劍山的全景。
一個披甲的士兵,站在水鏡前,正奮力的大聲吆喝。
“諸位,鄧大將軍,知道玉門關的諸位也想觀禮問劍山……所以特意為諸位布置了水鏡。但問劍山上,李淳罡前輩的劍意彌漫,問劍山上的具體場景,無法觀測,隻能遠眺。水鏡立在此地,諸位可不要忘了,鄧將軍,對諸位的好!”
……
水鏡前。
此時人頭攢動。
“鄧大將軍,向來吝嗇,怎麼今個兒轉性了。”
“誰知道,自從鄧子阿死後,我總覺得鄧大將軍,不太對勁兒。”
“鄧大將軍,瘋癲了,是他的事,能觀禮問劍山,總是好的,我就是好奇,此次問劍山下,這麼多劍修,到底是哪個能夠率先登上山頂。”
“孔子墨,毋庸置疑!再不濟,就是荊天銘!我不太看好蓋驚雲。”
“隻是,孔子墨,現如今,在何處啊?”
“東南山道,我好像看見了孔子墨,可是……她為何抱著一個男人?他娘的,那狗男人還貼著孔子墨的胸!孔子墨,可是現如今,年輕一輩,第一女劍仙,而且容姿豔麗,多少劍修想要一親其芳澤,都沒機會!他娘的,放開那個女劍仙,讓我來!”
“被孔子墨,抱著的那個男人,好像有點眼熟啊……他是不是,就是前幾天,在玉樞臺,讓鄧大將軍,跪下,痛哭流涕的叫他大將軍的那個少年郎。”
“我也見過這個少年郎,幾天前,他帶著兩個女子,在玉門關,招搖過市,那兩個女子,一個嬌俏可愛,一枚美豔冰霜……該死啊!這混賬真該死啊!”
“這少年郎到底是誰,怎麼感覺所有的好事,都能落在他身上。李淳罡的劍道傳承,不會也落在他身上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見過那少年,他根本就不是劍修。”
……
與此同時。
玉門關內,最大的賭坊——白露塘賭坊內……身材高大的鄧禦,正一臉狡詐的摟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的肩。
“孔子墨,蓋驚雲,荊天銘的賠率,不要壓得太低,壓得太低,外麵的賭客,不押注怎麼辦?你們他們仨都給我挑高,讓那些賭客押注……至於“林堯”的賠率,你給我挑得低一些,再低一些……我告訴你,老孟,你和本將軍合作,是你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
“本將軍,之所以,費盡心機,在玉門關內,豎起水鏡。為的就是能“一本萬利”!”
被鄧禦,攬著肩膀的胖子,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放心吧,鄧將軍。”
“操盤這種事,我有經驗。”
“有鄧大將軍給我撐腰,我的底氣就更足了!“
“能和大將軍合作,我們賭坊,一定能做大做強。”
“就是不知道,這“林堯”到底是誰啊!能讓大將軍,孤注一擲,把“寶玉”都押在他身上,我這些天,收集了不少滄溟天下劍修的情報,沒聽聞過這位啊!”
鄧禦嗤笑一聲。
抬手掐著那胖子的肩膀。
“不該你打聽的少打聽!”
“劍修算什麼?你就記住一件事……那位的本事,你根本想象不到!”
……
而另一邊的問劍山上。
林堯正舒舒服服的被孔子墨,抱著往山上走。
孔子墨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花香和墨香混合在一起的香氣。聞起來很是好聞。
而山道上,那淩厲的劍意!
也都被孔子墨,用自身的劍意,攔截在外。
林堯隻覺得頭像是貼在一大團棉花上,軟軟的很貼心……
他甚至覺得,自己又一次,體會到了“千麵魅影魔君”的快樂。
他眼角的餘光,也不時瞥向周圍。
山道兩側的山崖,已經出現了,插在崖壁上的長劍。
那都是山腳下,那群劍修的佩劍。
這代表著他們此時已經走過了半山腰。
而孔子墨的腳步,和之前相比也明顯的慢了下來。
林堯能感受到,孔子墨的心跳在加速,唿吸也漸漸變得沉重。
林堯挑了挑眉。
“怎麼……要走不動了?”
孔子墨,咧嘴一笑。
“這山道,確實是,越往上走越費勁,但當師傅的,哪能在徒弟麵前丟人呢?”
“你放心。”
“為師一定帶你到山巔。”
“不過在那之前,為師要先拿迴自己的本命劍……墨尺……”
“那是我墨守劍宗的墨道劍君,傳給我的寶劍,那柄寶劍,最早曾是,劍傀誅仙神君的佩劍。”
“劍傀誅仙神君,你知道吧!”
“那是李淳罡的師尊。”
被孔子墨抱著的林堯,表情怪異的挑了挑眉。
可還不等林堯說話。
遠處的山道上,忽然有金鐵撞擊的嗡鳴聲傳來。
伴隨著那金鐵撞擊嗡鳴聲,一起傳來的,還有風……
山道上,狂風拂麵。
風中,是冷冽的劍意。
林堯從孔子墨的懷中抬起頭。
他看見。
在不遠處的山道上。
一個瘦削的青年,正在和一頭和人一般高的猿猴,廝鬥。
那猿猴的手裏,竟然握著一柄寶劍。
最恐怖的是。
那猿猴,劍出如遊龍,步伐,颯遝如流星。
那瘦削的青年,一時之間,竟然鬥不過那猿猴。
一路抱著林堯的孔子墨,抬起頭來,雙眼閃爍精芒。
“好劍法!!!”
“荊天銘,你的劍,在某些方麵,還比不上這猴子。”
而就在這時,那瘦削青年,也憤怒的轉身。
“這裏是問劍山,早有傳聞,問劍山上的猿猴,最擅模仿學習,這猴子,明顯模仿學習了李淳罡前輩的劍道!”
“而我們,在此地,神識被禁,越是往上,自身修為也被周圍的劍意封禁,我現在最多隻能施展出化神修為……”
“一時之間,拿不下這猴子,很丟人嗎?”
而這一次,不等孔子墨開口。
被孔子墨抱在懷中的林堯微微頷首。
“當然丟人!”
“逼逼叨叨說了一堆,都是借口,說到底,還不是打不過一隻猴子。”
“連一隻猴子都打不過,也妄想傳承李淳罡的劍道……可笑……不如迴家找自己娘親吃奶!”
荊天銘先是一愣,隨後麵色一變,本就瘦削的臉,陰沉的可怕。
而就在這時。
那隻猿猴,提著長劍,再次衝殺而來。
荊天銘,怒目圓睜,猛地迴頭。
他雙手並攏,掐出一道劍訣。
直奔那猴子的腦門而去。
“風蕭蕭兮……”
下一秒。
噗呲一聲。
荊天銘的手臂上,出現一條劃痕。
而那隻提劍的猿猴,身上卻出現上千道劍痕,隨後整個人,四分五裂,寒風一吹,化作一片血色的齏粉消散。
孔子墨抱著林堯,微微瞇眼。
“荊天銘,太惜命了……他家是刺客出身,曆代都是刺客,他見慣了家中長輩的死亡……最後卻養成了慎重的性子!殺敵,追求無傷……沒有必勝的把握,一般不會出手。”
“但一旦他舍得讓自己受傷,他的劍,絕對算得上淩厲……當然還是比不過我,你的師尊。”
而就在這時。
荊天銘轉過頭,死死盯著林堯。
“孔子墨,你為何要帶著這個小雜種,攀登至此處。你把他放開,我要割了他的舌頭……”
孔子墨此時卻把林堯,抱得更緊。
“這是我的弟子,你要動我徒弟,先過我這一關。”
林堯眨巴了幾下眼睛。
天地良心。
他什麼都沒做……
他隻說了三句話而已。
三句話,讓兩個天驕劍仙,為我劍拔弩張,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