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古城的天上。
狂風亂舞！
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風吹來。
但最誇張，還是從北方吹來的北風……
狂暴的北風。
將白馬古城裏的大火，吹得火苗亂竄……一部分並不誇張的火焰，直接被那寒風吹得熄滅。
更誇張的是。
那北風竟然帶來了雪花。
這一刻。
白馬古城的天上。
竟然飄下鵝毛大雪。
雪花落在了白馬古城的東街。
飄落在牢籠中的那些孩童和剛剛走入牢籠中的虎衛的身上。
冰涼的雪花，讓那些虎衛，紛紛抬頭。
“這雪花從哪兒來的？幽州，白馬古城，還沒到冬天吧！”
“這雪花，有些過於冰冷了，不像是北六州的雪花，像是從雪山上飄來的雪花！”
“雪山？什麼雪山？幽州境內，沒有雪山吧。”
“可北六州毗鄰北邙山，北邙山，是滄溟天下，最大的雪山。”
“你是說，這雪花，是從北邙山上飄下來的，別開玩笑了，北邙山，距離白馬古城，多遠知道嗎！估計就是因為天氣原因……”
“可我為何覺得，這雪花中，帶著一股肅殺之意。”
“你的錯覺吧！我倒是覺得這雪花，為這戰場，增添了別樣的美感……桀桀桀……”
……
牢籠中，本來壓在那少女和女童身上的胖子，此時也抬起頭來，皺眉看著天上雪花。
“他娘的……怎麼下上雪了？”
“不過沒關係……”
“在雪中，也別有一番性致。”
那胖子咧開嘴，臉上的橫絲肉堆疊，整個人看上去，猙獰又肥膩。
他轉過身，扯開自己的腰帶。
肉山一般的身體，向著那少女和女童壓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
一道冰冷的雪花，落在那胖子的後脖頸上。
雪花帶來的涼意，讓那胖子，整個人身體一顫，他不受控製的打了個寒顫。
他本能的迴頭。
卻看見一柄飛劍。
正破開風雪，衝自己的麵門而來。
他剛看見那柄飛劍的時候。
那柄飛劍，還在距離他上千米的天上。
下一瞬。
那柄飛劍，便已經飛至他的麵門前。
胖子抬手想要運轉玄功，抵擋這柄可怕的飛劍。
可他剛運起一口靈氣。
噗呲一聲。
飛劍已經洞穿了他的腦殼。
劍氣肆虐。
將那胖子的頭顱和肉身一般的身軀，攪成一片血色的肉泥，四處迸濺……
血淋淋的肉泥，迸濺到那少女和女童的臉上身上……
那少女把女童緊緊地抱在懷裏。
她們呆滯的看見。
一把飛劍，斜插在她們身前的大地上。
與此同時。
一道穿著青衫的美豔女子，從天上落下。
她站在了那柄斜插在大地上的長劍的劍柄上。
目光清冷的環視了周圍……
那死死抱著自己妹妹的女童，眼角一下子就落下淚來。
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哭得聲音撕裂。
“娘親啊……娘親……”
“我好想你啊！娘親……”
劍柄上的女子，緩緩迴頭，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少女和女童，她蹲下身子，抬手，擦了擦少女臉上的血。
“放心！”
“幽州……絕不會亡！”
美豔的女子，在漫天飛雪中，唿出一口濁氣。
她忽然想起。
自己幼年時，曾被師尊帶著從大周王朝北六州的天上飛過……
她那時看見……大地與天空在遠處交匯了。在地與天遠遠相融的那條線之下，是當時的她，哪怕到現在也想不出用什麼單位來衡量的土地。
她師尊，當時揉著她的腦袋，跟她說。
“丫頭，你別看咱北六州總是天寒地凍的，但北六州，其實富裕都很嘞……在大周王朝建立以前，就有各地的百姓，跨越重重關隘，來到了這裏。”
“當時來此地的，不少人，都是凡俗老百姓……你知道這些老百姓，為什麼沒有選擇其他地方，卻選擇來到毗鄰北邙山的這裏嗎？”
“嘿嘿……你搖頭，你不知道……因為那些凡俗的老百姓，沒有修士的慧眼，能審視居住的環境：這些農民知道水鄉的亭臺樓閣跟自己沒關係，那些王朝帝都的王氣連個毛兒都粘不到自己身上。王都的宮殿再豪華，那土裏能長出屬於農民的莊稼嗎？農民知道即便在魚米之鄉也得不到一旮產魚產米的土地……”
“但這裏可以……在千萬年前，生命在這裏生，這裏死，變成土地的一部分，養育下一代生命，最後便宜了，闖入這裏的農民百姓……”
“這裏……春天是一片充滿希望的黑，夏天則是喜人的綠。冬天那麼白，讓你不忍心踩上一腳的白。秋天呢？北六州有一首民謠，是這麼唱的：萬業長城萬裏長，北邙山裏是故鄉，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黃金少災殃……”
“你來吧！你從哪裏來都沒關係，背著你的孩子來，這塊地裏就有一片是你的。”
“第一個冬天那麼冷，你被凍傻了，當地人會幫你整了個窩棚，告訴你怎麼在窩棚裏生火，取暖，同時避免中毒。”
“你熬過一冬，開春的時候你開荒，抓一把黑土，你發現這老黑土那麼黏，牢牢地粘在你手裏！就像你之後的日子一樣。”
“你有了五坰地，有了一個小院，又生了大胖丫頭，接來了老家快要餓死的爹娘。你的院子沒有高牆，你的房門也不關上，你的鄰居大姐有時候幹完活過來找你老婆，嘮嘮家常。”
“人啊，總是以希望為食。三代之後，你的子孫後代散落在北邙山以南的六個州，他們或許彼此相隔千裏，互相不識，但是六州，都是家人老鄉。”
“丫頭……無論你未來，際遇如何，你都是北六州人！青玄宗，都是你的家！人生海海，故鄉月長明……”
站在劍上的女子，在寒風中恍惚。
她此時才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的師尊，已經逝去快一整年了……但北六州尚在，此地是自己的故鄉！
宗門之仇，要報，故鄉，自己也要守！
女子深唿一口氣，轉過頭來。
她低啞的聲音，幽幽傳出。
“青玄宗弟子，楚恆月！”
“前來馳援幽州。”
牢籠中的的虎衛，驚愕的看著眼前站在劍柄上的女劍仙。
他們先是一愣。
在確定，那女劍仙隻有一人後。
周圍的虎衛，臉上的表情，瞬間猙獰。
“大膽！什麼人，襲擊虎衛？”
“青玄宗，什麼宗門？沒聽說過。”
“是北六州，涼州境內的一個小宗門，不過聽說，前年年末，這個宗門，就因為勾結魔道，被朝廷剿滅了，竟然還有餘孽！”
“先不論餘孽什麼的，這女劍仙，長得真夠帶勁的，從沒見過長成這樣的女劍仙。”
“別說女劍仙，就是鎬京城的花魁——我遠遠見過，模樣也不及這娘們兒！不敢想，這娘們的身體得多軟，皮膚得多嫩……”
“桀桀桀……小娘皮，你一個人，也妄想救下幽州城。”
站在劍柄上的女劍仙，嗤笑一聲。
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
“我一個人？”
“誰說我是一個人？”
“你們要不抬頭看……看天上有多少劍仙有幾百萬？天上劍，皆要飛去鎬京城！！！”
那些虎衛，還沒反應過來。
忽然感覺大風再起。
風！
大風！！！
大風起兮，明月飛揚，寒星蕩漾……
他們抬起頭。
隻看見，天上密密麻麻都是劍……都是劍光。
天上劍仙，超過了百萬。
密密麻麻的盤旋在白馬古城的天上。
殺意凜然。
牢籠中的那些虎衛，直接被嚇傻了。
有的虎衛，被嚇得，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
“百萬劍仙？從哪兒來的百萬劍仙！投降……我投降……諸位劍仙，饒我一命，我投降啊！”
有的虎衛，不解的抓著自己的頭發，甚至把自己的頭發都給拽掉了。
“這些劍仙是來殺誰的？”
“我？”
“我嗎？”
“我何德何能啊！”
“六皇子，高景，你帶我們出征之前，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們這次攻打北六州，攻城不用封刀，所有修士，都可劫掠；所有女子，都可霸占；所有百姓，都可喝血吃肉，以增長修為……可你從來沒說過……我們在北六州，要麵對百萬劍仙啊！天殺的高家！”
有的虎衛，則掉頭就跑。他們直奔白馬古城的城門，他們要逃出城……
“我就知道，替帝王賣命，沒有好下場……高景讓我們修煉魔功，定然是沒安好心。”
“跑……百萬劍修打個屁啊！”
“百萬劍修，這劍威……天上仙人能不能扛得住，不好說，但這百萬劍修，足夠把鎬京城給鏟平幾十迴了。”
……
可不等那些虎衛，完全崩潰。
天上，已經落下一柄柄劍來。
那些劍。
一柄比一柄淩厲！
一柄比一柄氣勢兇！
一柄比一柄殺意盎然！
地上的虎衛，頃刻之間，全都被那些飛劍，攪成血色齏粉……飛揚在城中的大火和漫天的飛雪中。
城池中央。
那些威嚴莊重的飛舟，這一刻，也變成了那些飛劍的靶子。
雖然所有的飛舟寶船，都升起了防護寶光。
但這些寶光，在那些從天而降的飛劍麵前，毫無作用，那些寶光，在天上劍麵前，都如同紙一般脆弱！
一艘接一艘的寶船炸開。
寶船上的修士，哀嚎著潰逃。
哪怕是所有寶船最中央的那艘龍首寶船，在那些從天而降的飛劍麵前，也沒能堅守多久。
頃刻間就直接炸開！
龍首寶船炸開後。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抱著一個錦袍金甲的青年，禦風逃遁。
那老道麵色猙獰。
而他懷中的錦袍青年，則麵色慘白。
他在那老者的懷中。
看見了血流成河，看見了屍橫遍野，看見了一個個身影，哀嚎慘叫著，被斬斷了頭顱，被肢解了身體，被縱橫的劍氣，攪碎成齏粉……
之前的白馬古城，也曾血流成河，流血飄櫓……隻是死去的，都是他眼中，不肯屈服於大周的反賊……
而這一次，死在他眼前，被虐殺的，都是他手中，他辛辛苦苦，培養的虎衛親兵……這些虎衛中，有不少千夫長，都是他親自提拔，有幾個萬戶侯，是他的死忠，自從他幼年時期，就侍奉在他的身邊。
這一刻。
那錦袍青年的眼角落下血淚……
“武子期，閆宏；郎三道……那幾個本王麾下的萬戶侯，死了，都死了……劉老，你看見了嗎？他們的頭顱被劍斬斷了……他們都是本王的嫡係，自幼年時，就跟在本王身後……可他們都死了……劉老，龔玉龍，還沒死，他在喊本王，他在喊，殿下救我，劉老……你去救一下他啊！救一下他！”
可那須發皆白的老道。
置若罔聞……
老道的麵色陰沉到了極致。
“殿下……清醒一點！”
“現如今……”
“咱們自身難保！老道甚至沒有半點信心，能在此地，護住殿下。”
錦袍金甲的青年，麵色更加慘白。
“什麼意思，你是說，本王會死在這裏。”
“本王天皇貴胄，又有真仙老祖庇護，怎麼會死在此地？”
可就在這時。
那錦袍青年，忽然覺得後脖頸子一涼。
他扭頭看去。
這才發現。
在那些飛劍，從天而降後。
無數的劍仙，也從天上落下。
那些劍修，一個比一個兇惡。
看到大周的甲士就殺，看到虎衛就砍。
他們一個個如同餓虎撲食一般，爭先恐後，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大周的甲士或者虎衛。
“劍魁誅仙神君，一人一劍，輕而易舉，就能滅了這狗王朝，但他準許我們跟著，這分明是在給我們機會。”
“神君，已經收下了孔子墨，這代表，神君還是有收徒的可能，隻要我好好表現，一定能爭取到被神君收為弟子的機會。”
“該死的，別搶我的人頭！”
“著急什麼……神君說了，天亮之前就要飛去鎬京城……誰在鎬京，表現得好，殺得天皇貴胄多，誰就有機會在神君麵前露臉。”
“天皇貴胄？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自稱自己是天皇貴胄，就是那邊那個被白發老道護在懷裏的臭小子。”
“有老東西護道，看來是大周的皇室子弟沒錯了！追上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宰了這畜生，鐵定能被神君高看一眼。”
“天皇貴胄？天皇貴胄好啊！老子殺的就是天皇貴胄。”
“孫賊，別跑，現在先宰了你，天亮就殺去鎬京，殺你爹娘弟兄，把鎬京的所有皇親國戚，高門貴戶全都宰了……神君，曾在萬業長城上用劍提過的那首詩，我可到現在還記得……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邙山，滿城盡帶黃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