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窄小的修真自習室內。
“趙霜吟”的左眉微微向上挑了挑。
“我說過這樣的話……其實這並不是我的原話，我也不過是那位先人的學生罷了……不過在這個世界，這樣的話，這個世界，好像的確隻有我能說得出來！”
趙霜吟的身後，升起白色的霧氣。
那些霧氣，隱約化作一個一襲白衣，翩翩少年郎……少年，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隨後又扭頭望向窗外。
“投放這種程度的虛影，應該還不至於被“天“發覺！”
隨後那翩翩少年郎，又轉過頭，望向眼前的張羽。
而此時的張羽，不知何時，也調整了姿勢。
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隨後一叩首。
“晚輩張羽，拜見前輩！”
林堯嗤笑一聲。
“別扯那些沒用的了。”
“你想和我合作，先說你憑什麼和我合作！”
“你一個高中生，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扳倒極道集團？”
“憑你那些腦殘粉？”
“你真覺得，他們真的願意為了你和全世界為敵？”
張羽咧嘴笑笑。
他扭頭在自己的那小小的櫃子裏，翻了又翻。
隨後終於在櫃子最底層的夾層裏，翻出一個小小的類似戒指盒的盒子。
他打開盒子，露出裏麵的一張芯片。
他把那張“芯片”遞給林堯。
“這是極道集團，所有高層的個人信息，包括極道集團的總裁——趙繼業的修為，道法，甚至包括他的弱點……除此之外，這裏麵，還包含極道集團的內部地圖，包括……極道萬業仙君的法府——夷陵法府的具體位置！”
“不過，完整的資料一共被分為三份，我手裏的隻是第一份，我若出現什麼意外，另外兩份資料，會自動銷毀。”
“請前輩不要在意，畢竟是和魔修打交道，晚輩總得留幾個心眼。”
林堯瞇縫起雙眼，他的雙眼，閃爍幽夢，死死地盯著張羽。
“這種級別的資料，不是你一個高中生能拿到的。”
“誰給的！”
“說！！！”
張羽仰著頭，目光清冷。
“蘇淮竹！”
林堯抱著膀子。
雙眼審視的盯著張羽。
“你和蘇淮竹，到底什麼關係，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說！”
“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張羽盯著林堯。
“前輩，你若真是魔修，在意的應該隻是極道萬業魔君的“夷陵法府”……晚輩和蘇淮竹的關係，很重要嗎？”
迴應張羽的隻有一聲冷哼。
“廢話真多！”
“小心一點的搜魂，應該不至於被天道發覺。”
張羽一愣。
“前輩，另外兩份資料，您不要了。”
林堯緩緩伸出手。
“對我來說，那本來也不重要。”
“對最重要的，從來都是，蘇淮竹！！！”
張羽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瞳在自己的眼眶裏亂撞。
似乎念頭百轉。
很快，他再次一磕頭。
“前輩……”
“我說，我勸說，您稍後，可以再搜魂驗證！”
“但您先讓我說。”
“我的魂魄，經不住魔修搜魂。”
“我希望您能留我一命，我還不想死！”
“我還希望，能看見，蘇淮竹，能重獲自由，能推翻星盟，現如今的暴政，讓我爹娘，我妹妹，能活得像個人一般！！！”
“這世上，凡是不從“天道”管的，要麼被稱為妖，要麼被叫做魔。”
林堯伸出的手掌一頓。
他扭頭看了一眼天外。
此刻天外陰雲密布。雷聲轟鳴。他在心中，暗自喃喃。
“真是夠敏銳的。”
“看來“天”還判定我在帝南星海。”
“不能搜魂……一旦被“天”徹底鎖定，蘇淮竹，可就救不出來了。”
林堯轉過頭，望向張羽。
“說……”
“把你和蘇淮竹的關係交代清楚，我稍後會搜魂驗證！”
張羽咽了一口唾沫。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望著林堯。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次自己的放手一搏，是對是錯。
他深吸一口氣。
“三年前……”
“有一款遊戲，在“天雄星”很是風靡。”
“遊戲的名字，叫做“求仙”！”
“遊戲的升級模型，全程模擬修真過程，因為這一特點，很多修真學子，甚至會放棄寶貴的修行時間，在遊戲裏，先模擬修真，以此減少自己在現實修真時，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也因為這個原因，遊戲裏，湧入了大量黑市的買家和賣家，他們在遊戲的聊天室聊天，以此倒賣自己手中的貨物。”
“我那時，也是其中的一員。”
林堯聞言微微皺眉。
張羽倒是灑脫的笑了笑。
“沒辦法！”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我從懂事起，就開始琢磨怎麼賺錢了！”
“坑蒙拐騙，隻要能賺錢的事，我都做過。”
張羽又深吸一口氣。
“遇見寒鴉那天，我正在遊戲黑市倒賣偽造的\"虛空靈根\"——寒鴉，就是蘇淮竹，在遊戲裏的賬號名稱。”
“當時縣初中後巷網吧的換氣扇嗡嗡作響，劣質香煙與黴味在鼻腔裏織成粘稠的網。那一天，是我娘因為在塑料廠被機床軋碎的三根手指的第三天，我爹，因為酗酒砸碎的電視機的第二天，我妹妹，確診先天性心漏癥的第四天！”
“這些……都隨著鍵盤敲擊聲暫時封印在十六歲盛夏的暴雨裏。”
“我當時拿著自己跟隨網上學到的造假方法，造的假靈根，在“求仙”遊戲裏，到處找冤大頭……”
“可就在這時，我收到了一條私信……\"你這靈根是假的。\"”
“那私信讓我心中兵荒馬亂，可很快，那私聊框突然彈出陌生id的消息，又說……\"但造假手法很有意思。”我意識到，買家出現了。
“具體的細節，我記不太清了，我隻記得，自己當時在遊戲裏，盯著那個叫\"寒鴉\"的89級魔修賬號，冷汗順著脊椎流進校服領口。他的人物站在我攤位前，玄色法衣上流轉著暗金咒紋，腰間墜著的饕餮吞天佩分明是上周全服拍賣會拍出十萬現實幣的極品靈器。”
“我快速敲擊鍵盤……\"前輩說笑了。這是貨真價實的先天道體……”
“可我話沒說完，遊戲畫麵突然扭曲。無數血色符咒從寒鴉身上湧出，將我拖入專屬秘境。骨龍骸骨搭建的王座上，他的人物建模竟慢慢轉過身來——這個本該是係統固定動作的轉身，在“求仙”裏本不該存在。”
“他當時，眼神灼灼的盯著我，對話框文字突然變成語音，沙啞男聲帶著電子雜音刺入我的耳膜……“看著我的眼睛。你每根血管裏都淌著謊言，嘿嘿，你也是個好苗子。”
……
修真自習室裏。
張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寒鴉”和我說完這段話後，我就暈過去了。”
“等我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家裏，我的手上，帶著一枚青銅指環。昨夜暴雨打濕的校服還泛著潮氣，指環內側刻著與遊戲裏饕餮佩相同的雲雷紋。”
“我腦子裏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我去上學，當早讀《道經》的朗讀聲響起時，那枚指環突然灼燒我的無名指，視網膜上浮現隻有我能看見的篆文——既見未來，即入我門。子時三刻，天魔井見！”
““天魔井”是“求仙”遊戲裏的一個重要坐標。”
“我當時心裏其實也在犯嘀咕。”
“但我當時已經走投無路了，妹妹的病情危在旦夕，家裏沒錢，我必須把手裏偽造的靈根出手，否則我妹妹就要被醫院，掃地出門。”
“我當天放學之後，一刻不停的跑到網吧，登錄遊戲，前往天魔井，在遊戲裏一直等到子時三刻，那個嘶啞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你來了！很好……你跪下吧，拜師！””
“我沒有一絲絲的遲疑，直接跪在了地上，“求仙”世界的升級很困難的，能升到89級的賬號，至少在這個遊戲裏，花費了幾千萬！”
“我問“寒鴉”，我願意拜他為師，他能不能把我偽造的靈根賣了，實在不行，這錢算我借他的……可他沉默不語，隻是一味的按著我的腦袋，把一篇繁雜的經文，輸入到我的體內。”
“他跟我說……我是他在這個遊戲裏，收的第一個徒弟，他調查了我的生平，知道我是小縣城出身，而且和極道集團沒任何關聯，這才放心收下我，他還說，他對我沒什麼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好好修行，要是修行有成，就推翻星盟，要是修行不成，也沒什麼關係，她能做的都做了，她不後悔……”
“我當時完全不知道，她跟我說的這些話，代表什麼，我隻想從他身上搞錢……”
“我沒想到，她教我的東西，竟然真的有用！”
“那是在他傳授我經文的第三天，我在遊戲裏，又找到了一個偽造靈根的買家，我們在遊戲裏商談好了交易價格，確定好了交易地點。”
“結果在那個交易的小巷，對方竟然打算黑吃黑，那人是個中考落榜的學生，長得人高馬大，瘋魔了似的想往身體裏移植靈根，再次考到省城去，但他沒有錢，他隻帶了一把錘子來見我，見麵就往腦子砸了一錘子。”
張羽的聲音又是一頓。
他抬手，把自己的頭上的劉海掀起，露出額頭的傷疤。
“就是這道傷疤！”
“我當時被砸得頭破血流。”
“我以為我快要掛了，結果三天前，“寒鴉”往我腦子裏注入的經文，開始自行運轉，那些經文，我雙眼的瞳孔，變成了血紅色，我的身體內外，開始翻湧魔氣。”
“頭破血流的我，硬生生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追著那個搶我“靈根”的混蛋追了二裏地，我不僅從他手中，搶迴了靈根，還把他狠狠揍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這混賬的世界，有時候，能解決問題的隻有暴力！”
“拿迴靈根後，我迫不及待的，找了家網吧，登錄“求仙”再次奔赴“天魔井”！”
““寒鴉”還在那裏，他似乎知道我一定會再來找他！”
“這一次，我心悅誠服的跪在他的麵前，希望拜他為師。”
“他沒有拒絕，甚至還說，會幫我找到合適的，靈根買家！”
“我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如果他真是魔修，我是否，是被他算計的爐鼎或者日後要奪舍的傀儡……可他隻是衝著我笑了笑。他問我，若他真是這麼打算的，我還願不願意拜他為師！”
“我說我願意，我這樣的人，要是有惡魔願意和我交易，收走我的靈魂，完成我的心願……那惡魔對於我來說，就是恩人！”
“他當時在遊戲裏，對我做了個摸頭的動作……他跟我說……他隻是想有一天，他最重要的人，從星野歸來，還能再這世上，找到他留下的影子，我就是他在這世上，留下的影子……”
張羽半垂著眼簾，神情悲涼……
“此後的三年裏。”
“我一直在修行“寒鴉”教我的魔功。”
“我在縣醫院走廊裏參透了“噬心訣”第一重！說實話，魔功真不是一般人能修煉的……那天我幾乎痛不欲生，我幾乎失去意識……隻記得，消毒水混著妹妹的鮮血在鼻腔裏發酵，不鏽鋼座椅倒映著慘白日光燈，像柄橫貫天地的劍。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寒鴉發來的功法圖譜，那些經脈走向在視網膜上重組為猙獰獸形。母親蜷縮在ct室門口，她裹著紗布的右手無意識抽搐——那是三個月前為多掙夜班補貼被衝床碾碎的手指。”
“可無數次想要昏厥，可我記得寒鴉跟我說過，修煉“噬心訣”，務必要保證識海清醒……否則魔氣吞噬心神，前功盡棄……”
“所以我死死攥住青銅指環，曾經，在遊戲裏寒鴉的聲音突然在我的齒間複活：\"魔修不是吞食他人，是把自己嚼碎了喂給天道。””
“那一天，我正式入魔。”
“也是那一天，我從“寒鴉”的口中得知，她的真名……她教蘇淮竹，而“噬心訣”，是傳說中，極道萬業魔君，曾經的煉體功法，“噬心訣”理論上，沒有上限……越是往上，越是痛不欲生，但肉體也會被錘煉的越強……”
“而那位傳說中的魔君的，“噬心訣”，修煉到了十八萬九千四百七十六層！”
“一拳可以殲滅星辰！”
可就在這時。
原本沉默不語的林堯，聲音忽然幽幽的傳出。
“你說錯了。”
張羽一愣。
“什麼說錯了。”
林堯微微揚起下巴。
“層數說錯了。”
“極道萬業魔君，“噬心訣”，分明修煉到了十九萬一千一百三十九層！全力一拳可以轟碎日月！”
張羽錯愕的望著林堯。
“可“寒鴉”跟我說的話，我不會記錯。”
林堯幽幽的盯著張羽。
“她確實沒記錯。”
“極道萬業魔君，教她“噬心訣”時，確實，隻把“噬心訣”修煉到十八萬九千四百七十六層……隻是後來，極道萬業魔君又進步了。”
“這個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極道萬業魔君，你們對極道萬業魔君的刻苦和毅力，一無所知！你們根本不知道，魔君有多努力——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