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神殿內。
高大的老人一愣。
他眉頭微皺。
“仙君莫要說笑。”
“自從你在這裏閉關，我將此地原本的學子，都清理了出去。”
“百年來，須臾神殿的大門，就再也沒有開啟過。”
“您的朋友，怎麼會在須臾神殿內走丟。”
林堯淡漠的望著古神暮雨。
“我的朋友，是鑽進我的儲物袋，被我帶進來的。”
“我悟道的時候，他從我的儲物袋裏，鑽了出去。”
“之後我就再也沒找到他。”
“在我找到我的朋友之前。”
“我希望，須臾神殿，處於閉合狀態，並且，你，古神一脈，還有學宮內的學子，都不可進入此地。”
古神暮雨麵色一變。
他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郎，眼中終於露出一絲明悟。
“仙君……”
“你這是要搶劫？”
“仙君不覺得自己欺人太甚了嗎？”
“自打你來我須臾學宮，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你要混沌母胎，我給你混沌母胎，你要進入學宮修行，我給你玄宇令牌，你要進須臾神殿，我把所有學子，都清理出去，讓您一個人，在此地獨自閉關百年。”
“您現如今，竟然還要侵占這須臾神殿！”
“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你和凡俗的強盜土匪，有什麼差別，就不怕天下修行之人唾棄？”
老人的聲音低啞。
眼中是無法形容的憤怒。
而林堯則抱著膀子，漫不經心的抬起頭。
“那咋了！？”
“我問你……那咋了？”
“唾棄？”
“唾棄我！？”
“你這老東西，在須臾之地的昊天臺，待得時間太久了，都快忘了真正的修行界是什麼樣的了吧？”
“修真世界，殺人奪寶、滅人全家是常態。”
“凡俗人間，之所以能發展出道德與法律，是因為個體武力值的差距不大。赤手空拳狀態下，沒人能夠做到百人敵，即使是披甲持劍……而隨著社會生產，發展，進步，社會分工與合作不斷加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完全脫離社會單獨生活。”
“為了維持社會穩定，讓統治階級可持續性的獲取利益，道德與法律應運而生。”
“而在修真界，道德和法律，其實是行不通的……是你們，還有天宮，強行建立了修真世界的道德和法律，讓所有修行者，被迫按照你們製定的規則修行，你們製定了修真界律法，不歸你們管的便是妖魔，便要被你們誅殺……而你們做這些，為的也是讓你們持續獲利。”
“但實際上，道德與律法，這兩點在修真世界，本來就不存在……”
“如果個體武力值差距過大，當一個強者需要利益時，不需要考慮契約、交易，直接強搶就行了。如果一個強者需要弱者為他工作時，可以直接種下奴印，不需要付一分錢。”
“修真世界所常見的宗門，從社會體製上來看，接近於部落製，而人類在部落時期，殺人掠寶、抓人當奴隸是常態。”
“至於仙人，一個人邀遊世界，像獨行的野獸。”
“野獸需要講什麼道德嗎？甚至連宗門內的基本的合作都不需要講。”
“當你能用暴力去支配他人，且對方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為什麼要花費利益去收買他人？”
“就像人類與動物一樣，人類對於動物有著絕對的暴力優勢，人類與動物之間的不平等要遠超富人與窮人之間的不平等。”
“動物有食用價值、研究價值、觀賞價值，可以當食物、研究物、寵物。擁有勞動價值的動物，比如耕牛、戰馬，比僅有食用價值的動物要好一些。”
“封建社會的底層民眾，擁有勞動價值，跟牛馬沒有多大區別。什麼是州牧？替皇上放羊的。要不怎麼說，盛世如牛馬，亂世如炮灰。”
“對於修士來說，他不需要吃凡人種的糧食，不需要用凡人生產出來的工具，自己就能飛天遁地。自己就能移山填海，凡人對於修士來說好像除了血祭與煉製萬魂幡外，沒有多大的作用。當然天宮構建的體係下，凡人可以提供信仰，且信仰之力對於修煉有加持，所以天宮諸神，才會照顧一下那些凡俗信徒。當然，你們也沒多照顧他們，隻是把他們當家畜一樣飼養罷了……”
“當然，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全盤否定你們，而是想告訴你……修真界本來的樣貌……以及……別拿你們製定的道德和律法，來裹挾我！”
林堯的聲音一頓。
“倒是我要問一問你……”
“為何要把須臾學宮，建在我三真萬法門的福地洞天之上啊？”
“你不知道，此地，自古以來，就屬於我三真萬法門嗎？”
古神暮雨，錯愕的望著眼前的少年郎。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在自己麵前，能囂張到這種地步。
強取豪奪！！！
這是赤裸裸的強取豪奪。
昊天臺上的其他古神，說得才是對的。
和這個強盜，不能合作。
一開始放他進來就是錯的。
引狼入室！！！
古神暮雨的臉上，第一次在林堯麵前，毫不猶豫的露出憤怒，他的額頭都暴起青筋。
可就在這時。
林堯嘶啞的聲音幽幽傳出。
“多年前，我可以把你揍得骨肉近乎分離……”
“如今，我在這須臾神殿，修行悟道四萬年，你覺得，你現在和我之間，是什麼樣的差距？”
“當然，你可以即刻把我的坐標，報告給蒼天。”
“之後轉頭帶著所有古神族裔，與我為敵。”
“一百年前，你其實就可以這樣選擇。”
“但你沒有這樣選擇……”
“你不這樣選擇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因為你知道，你和我“狼狽為奸”，天不會對古神一脈做什麼。”
“但你一旦選擇和天聯手對付我，我哪怕拚著身死道消，也會把你古神一脈，斬草除根……”
“對外宣稱，你我合作，是我在給你們古神一脈留麵子。”
“從最開始……”
林堯的聲音一頓。
他抬起手，指向古神暮雨。
“地主！”
隨後他又抬手指了指自己。
“馬匪！”
“你我之間的關係，是馬匪和地主啊！”
“你可以和我耍心眼子。”
“但我看上了什麼東西，你必須得給。”
“你可以去找官府——也就是上蒼，但你有信心，在官府剿滅馬匪之前，馬匪不會把地主家的家眷，都給宰了，雞犬不留……”
“而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姑且算是平衡的。”
古神暮雨幽幽的望著林堯。
“可您的胃口太大……這樣下去……”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林堯嘿嘿幹笑兩聲。
“地主家的家底兒，我還是有數的。”
“這點兒東西，不至於讓地主，家破人亡。”
“而且好消息是，我馬上就要走了。”
“這須臾神殿，是我最後想要的東西。”
“地主老財若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如何取舍。”
古神暮雨盯著林堯。
“須臾神殿，你搬不走。”
“此地是須臾之地的地脈核心匯聚之處。”
“你要如何強占？”
林堯嘴角微微翹起。
“須臾神殿，的確搬不走。”
“但你們的須臾學宮能搬走啊！”
“天外天很大，以古神一脈的手段，搬個家不難。”
暮雨的眼角抽搐。
“須臾學宮，已經在此地十萬年。”
“每一寸磚頭都代表著曆史。”
林堯冷漠的瞥著古神暮雨。
“別扯那些沒用的。”
“在修真界。”
“曆史有個屁用！！！”
“你們搬走之後，此地的曆史，我會帶人重新書寫。”
古神暮雨，此時氣極反笑。
他無奈的看著林堯。
“把整個須臾學宮搬走，需要時間。”
林堯點了點頭。
“我給你一年的時間。”
“一年後，我要在此地，建立新的宗門。”
古神暮雨瞪大了雙眼。
“一年！？”
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
“一年後，你要在此地，建立什麼宗門？”
林堯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他的眼神，忽然幽遠……
“三真萬法門！”
“隱世萬法仙君，曾經的宗門。”
古神暮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一年的時間，太短了……”
“我都不知要如何勸說昊天臺的其他古神。”
林堯盯著古神暮雨。
“一年的時間太短？”
“那就三個月！”
“三個月後，我要在須臾神殿附近，打新的地基。”
“你轉告其他古神。”
“我的朋友在須臾神殿走丟了……”
“並且我在此地，發現了我三真萬法門，遺留下來的痕跡！”
“自古以來，須臾神殿，就屬於我三真萬法門，是你們把須臾學宮，建在了我三真萬法門的福地洞天之上，我沒有找你們要租金，已經對你們很仁慈了。”
“他們要是有任何意見，來……來找我談！”
古神暮雨，沉默不語，隻是一味歎氣。
他此時，窩囊至極。
但好半晌後，他望著林堯，還是點了點頭。
“明白了……”
可就在這時，林堯遞過去一枚玉簡。
“口說無憑！”
“轉送須臾神殿的文書，我都擬好了，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須臾神殿，自古屬於我三真萬法門……你隻需要留下神識拓印，認可就好。”
“若是反悔，要遭天誅！”
古神暮雨，手掌顫抖的接過玉簡。
他自己都沒想到。
這種“喪權辱族”的恥辱條約，他竟然要簽兩次。
此刻他一邊在玉簡上，留下神識拓印，一邊望著林堯。
“仙君……打算何時從我須臾學宮離去。”
林堯看著古神暮雨。
嘿嘿笑了兩聲。
“這麼急不可耐的趕我走嗎？”
“不著急……”
“我此次出關，要處理的事情有兩件。”
“其一是我需要找到代表過去，現在，未來的三個不死屍之主……南柯；黃粱；浮生！
“其一是我需要一枚本源來……”
可就在這時，林堯話音未落。
那老人已經聲音嘶啞，急不可耐的開口。
“那三個不死屍之主，最近露頭，是在修魔海以及原始帝城……”
“在修魔海露頭的是屍仙南柯與浮生。”
“在原始帝城露頭的是屍仙黃粱。”
“至於你要的本源……恰好原始帝城最近的一場，玖夢拍賣場，會有拍賣……”
“老夫建議您直接去原始帝城！”
林堯一愣，他挑了挑眉。
“你……”
林堯剛說出一個字節。
老人的聲音，已經再次傳出。
“三大屍仙！”
“是天道的重點監測對象。”
“不死屍，本就是違逆生死大道誕生的畸形產物。”
“多年來，須臾學宮，還有天宮，一直輔佐天道，重點監測他們……”
“所以老夫知道他們的行蹤。”
“此事，老夫絕無半點虛言，仙君若是有所懷疑，老夫可立刻立下道誓。”
不等林堯開口。
古神暮雨已經咬破指尖。
在虛空寫下箴言。最後更是從自己眉心取下一滴心頭血，融入其中。
“道誓已經立下。”
“仙君可以信任老夫了吧。”
“至於本源……”
“老夫更是無需說謊。”
“原始帝城是什麼樣的地方，您也是知道的。”
“那是整個靈墟界，最繁華的修真城邦。由靈墟界，最為古老的商會，牧雲商會聯合諸多大能，建造！也是靈墟界的第一個修真城邦！”
“你可以在那裏，采購到所有修真材料，隻有你不知道，沒有那裏不賣的……不少十三境的大羅仙，都居住在那裏。本源拍賣一事，雖然稀少，但也並非前所未有。”
“算一算時間，拍賣會已經開始了！”
“仙君，去原始帝城吧！”
“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去了原始帝城，您的兩個小目標，都能達成……”
林堯抬手，摩挲了兩下自己的下巴。
“你說的似乎有道理……”
“在我原本的計劃裏，原始帝城也是要走一遭的。”
“那就……”
林堯還沒來得及，把下半句說完。
古神暮雨已經眼冒精光。
“那不如現在就走。”
“您說過的那句至理名言，我到現在還記得。”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我現在就為您安排寶船，您即刻出發，前往原始帝城！”
林堯挑了挑眉。
“即刻出發？”
古神暮雨篤定的點了點頭。
“即刻！”
“馬上！”
“仙君，原始帝城，適合你……適合你，攪弄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