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少女新娘隻得哽咽著繼續講述道:“她最後用自己的命,再次救了我。
其實她一直沒有離開薛宅,而是冒險躲在薛宅附近,想要找機會進來解釋清楚,同時也是為了保護我們。
那群黑衣人本來的打算是演段時間戲,然後想辦法把我騙出去,不弄出什麼大的動靜。
但我爹娘他們防範心很重,從始至終都並未完全相信他們說的一麵之詞,隻不過他們當時看到薛玎不是幾人對手,無奈妥協。
想著幾人若是圖財,無非舍財保命,幾人要多少給多少。
他們其實也想同薛玎再見一麵,聽她把話說完,然而自打那群人進了薛宅以後,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薛家人。
甚至就連家中有仆從出門采買東西,他們都要派人跟著,說是防止惡鬼偷襲。
事情又像當初她在竹林村碰到的情況那樣,薛宅外麵她沒機會與人見麵,薛宅裏麵她又進不去。
有那群人布置的陣法在,尋常惡鬼稍近一步都會被他們察覺到。
直至他們耐心徹底耗盡,無論如何都蒙騙不過去我爹娘,準備在一天深夜裏直接動手滅門,然後以最快速度將我帶走。
等薛玎她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宅內人已遭屠戮大半,即便她趕過去想要救人……
她能攔得住幾人放出惡鬼,卻擋不住他們手中刀劍符篆,眼見我就要被人擄走,她最終選擇拚盡全力,在薛宅內弄出大動靜。
那群人因為非常忌憚事情暴露,不敢再運用厲害手段滅殺薛玎。
就這樣,薛玎以自己大半條命為代價,再次把我救下,無處可去的她將我帶迴薛家老宅,那群人始終跟在身後緊追不舍。”
故事講到這,已經差不多還原至薛檸現如今的處境,明安幾人不由得瞪大眼睛。
隻等她全部講完,自己就可以將真相帶給山算子那老頭,倘若那群黑衣人留有餘孽,自己便想辦法給他們個交代。
“他們那群人跟著追進這處宅子以後,薛玎自知不敵他們,剛準備帶著我逃往別處。
在靠近枯井之時,她的耳邊突然出現年輕僧人說的另外一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百年枯井,鑿身滅心。”
出於內心直覺牽引,她竟操控我的身體跳下枯井。
事實也正如她內心直覺所感應的那樣,井口有那位年輕僧人留下的某種手段阻攔,黑衣人們盡管親眼看見我跳入枯井……
那口看似平平無奇的枯井,卻好像隻有我和她才能進去。
任憑他們使出何等手段,甚至是不用手段,想要僅靠肉身進入枯井,依舊會觸發那位年輕僧人留下的封印。
封印並無致命手段,隻是會將那些試圖跳進枯井的人給移出去。
黑衣人眼見自己進不了枯井,於是準備守株待兔,待在外麵等我餓的受不了之後,再把我給引誘出來。
他們知道薛玎身上傷勢很重,沒辦法做到附身很長時間。
一旦沒有了她的保護,我很快便會在井底渴死餓死,為防止枯井裏有別的出口,他們還分出人去外麵檢查幾遍。”
聽聞那位年輕僧人布下的封印手段,內含空間之道,明安三人麵色驟然凝重。
除卻姚名成一人不知其中所以然,明安和戩陽當然清楚,空間大道在三千大道中的厲害程度。
以那僧人年紀,不僅精通空間之力的運用,甚至還能提前算到一人一鬼的結局。
倘若不是幕後黑手的話,嘶……
真是令人細思極恐,粗思也恐啊!好端端一個大小夥子,怎麼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樣感覺。
幾人心思各異間,卻是並未出言打斷少女講述。
“然而讓他們沒料到的是,薛玎竟然為了保護我,可以不顧自身虛弱,強行化作人皮嫁衣,附著在我身上給予陰氣滋養。
沒有辦法的他們站在枯井外麵,不斷勸我出來,還警告我這樣照樣活不了多久。
活人不食五穀雜糧,不吸天地陽氣,整日隻靠鬼之陰氣存活,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也會變成一個活死人狀態。
甚至哪天直接暴斃在枯井裏麵也極有可能。”
對此,戩陽兩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凡人無法做到直接吸取天地日月精華,滋養己身,終究逃不過生命脆弱。
他們所說的那些警告倒也不是危言聳聽,一切全看薛檸自己如何抉擇。
她是寧願待在井裏渴死餓死,徹底變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還是要拚了這條命,去黑衣人手裏博個幸運下場。
很快,從少女口中他們得到了事情的最終結局。
“相比較落入他們手裏,去期盼那群無惡不作的人,費這麼大勁,隻為了從我手裏得到點蠅頭小利。
我還是更加相信,他們會讓我落得個比活死人還要淒慘百倍的下場。”
少女說完臉上再度露出笑容,與之前出現的所有諷刺,淒慘笑容不同,姚名成幾人可以很真切感受到。
她現在這副笑容,絕對是發自內心想到很溫馨,很開心的事情才會露出的暖笑。
“我們在井底待了很久,我也聽她講了很久,這些年以來,她所經曆過的所有事情,還有那些她沒有刻意提及到……
當年交換一事,我爹娘他們從未跟我提過,甚至於有關她的記憶都很模糊。
我隻知道,在我很小時候,家裏好像有個年紀比我大的姐姐,她很關心我,我們之間關貌似很親密,但我都記不清楚了。
每當我問起我爹娘,小叔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是編了個遠房親戚,早已迴家的說辭。
聽完她的解釋,我腦海裏當年那些零零散散,無比模糊的記憶畫麵逐漸清晰起來,我很慶幸,原來我記得的那些東西都是真的。
我真的有一個非常非常愛我,關心我,並且願意傾盡所有保護我的親姐姐……”
笑著笑著,少女眼眶悄然通紅,與此同時,她的身形外貌再度變化,變迴了原先那副溫婉女子的皮囊。
“你們問我到底是不是薛檸,是,也不是。我不僅是薛檸,同時還是薛玎。
方才的少女皮囊就是我姐姐薛玎,現在這樣子是薛檸,你們還想知道什麼?趁我現在清醒,抓緊時間問清楚吧。”
趁她現在還清醒?不解此言的明安開口問道:“你……怎麼了?為何說現在清……”
“有何不對?如今是什麼年月?”
溫婉女子不答反問,明安腦海略作思考答道:“今年皇佑七年,距寧熙年間,少說已過百年。”
“百年時間,被囚於此方枯井之中,換做是你們,你們能在這一百多年裏時刻保持清醒嗎?”
四人沉默許久,這個問題別說他們無法迴答,恐怕人世間絕大多數人皆是無言以對。
動輒百年枯坐一地,除了那些傳說中的仙人修煉,常人常鬼,能忍受住這般寂寞和孤獨的,那隻能說……是個人物了。
“所以啊,我隻能清醒一會兒,幻想一會兒,幻想著自己是薛玎,幻想著他的出現……
薛玎她為我活了這麼久,現在也該換我為她而活了,我一個人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辜負她的期望。
她期望自己能夠多陪我會兒,她也期望我能夠堅持下去,堅持等到重見天日之時。
另外,李五葉,他也來找過我,還說要為我報仇,找到當年布下封印的那位年輕僧人,把我給救出去……”
如此感人的一番話,如果不是女子後麵補充的這幾句,幾人還真要久久不能自拔了。
“李五葉?他來找過你?怎麼迴事。”
見四人滿臉疑惑表情,薛檸同樣有些不解問道:“他沒告訴你們,他來找過我,還將我家人全部帶到這,布下陣法保護他們嗎?”
對啊!怪不得,薛家人明明是死在水溪縣城裏麵的,陰魂卻全部出現在陳竹村裏。
況且偌大薛宅早已淪為一片死地,即便無人居住,那也不至於村裏陰魂都沒聽說過薛家的存在。
如此大一座空宅子擺在那,陳竹村民們的眼睛又不是擺設,看到了肯定會覺得奇怪。
因此隻有薛宅附近籠罩著的風水大陣,起到阻人視線作用,才能讓薛家陰魂在此生活百年不受旁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