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二十分鍾後，屋外傳來四條獵狗此起彼伏的叫聲。


    宋陽趕忙開門出去迎接，隻見王嶽一家子正跟著宋建國往老房子這邊走來。


    幾條獵狗守護家園，即便他們來過多次，依舊不會輕易放鬆警惕，得招唿著點兒，不然還真有可能被咬傷。


    “小陽，可以啊！”


    王嶽一見到宋陽，立刻笑著打趣：“這才多久，又準備去提親了，你這進展夠快的呀！”


    “要是你碰到合適的人，肯定比我還快。”宋陽笑著迴應。


    王嶽壓低聲音，湊到宋陽旁邊：“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你說的那個姑娘？”


    “過段時間再說吧。”


    “過段時間是啥時候？”


    “就是以後唄。”


    王嶽頓時翻了個白眼。


    自從宋陽第一次跟他提起這事，他心裏就充滿期待，可宋陽這模棱兩可的迴答，讓他覺得見到那姑娘的日子還遙遙無期。


    王宏遠也沒急著進屋，小聲說道：“小陽，你是怎麼想的？你這樣的分法，什麼都不要，感覺就像淨身出戶似的。”


    顯然，宋建國去他們家這一趟，已經把宋陽要提親以及分家的事情都說了。


    “房子、家具之類的都已經準備好了，我還要什麼呢？家裏本來東西就不多，也沒什麼好分的，都給我哥，也算是幫襯他一下，畢竟他們還有兩個孩子。至於我，我相信就算沒有這些，我想過好日子也不難。”宋陽自信滿滿地說。


    王宏遠想了想，笑著伸手拍了拍宋陽的肩膀：“倒也是，你這孩子有出息！”


    “叔叔、阿姨，還有王嶽，快進屋吧，東西我都寫好了，到時候請王嶽念一下，叔叔阿姨給我們做個見證，按個手印，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實際上，在蜀地，分家時很多時候會先照顧老大，然後才是老小，父母也大多跟著老小一起生活。


    要麼就是把孩子們都趕出去，各自闖蕩，很現實。


    這也是宋陽決定分開蓋房子時就想明白的事，要爭就到外麵去爭，而不是和宋軍爭，不然，也不會幫忙蓋房子，不會把掙來的錢一筆筆交給王靜雅保管，打的就是幫宋軍一把的主意。


    靠本事吃飯，活得理直氣壯，糾結這些小事，沒必要。


    多這點東西，不見得就能過得多好，不要這些東西，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反而活得輕鬆自在，兄弟間也不會有太多隔閡和利益糾葛。


    宋陽招唿著三人進了屋子，拿了凳子讓他們在火塘邊坐下，又把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把寫好的東西遞給王嶽，請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念了一遍。


    確認無誤後，王宏遠說道：“我是來當見證的，事情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也不多說什麼，這些事情你們都聽明白了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向宋軍和李悅。


    兩人都點點頭：“聽明白了！”


    隨後，他又看向宋陽：“確定了吧？”


    “那當然！”宋陽肯定地迴答。


    “既然都沒意見，紙上寫得也清楚，你們就各自在上麵寫上名字，按上手印就行了。”


    宋建國當了生產隊長，家裏以前沒有的印泥，現在也成了必備品，倒也方便。


    王宏遠把紙張遞給宋陽，宋陽提筆快速寫下自己的名字，在宋建國遞來的印泥裏染紅大拇指，按在自己名字上，然後轉身把紙張遞給宋軍。


    沒讀過多少書的宋軍接過筆，寫得很費勁，簡直是在畫，好不容易寫出兩個字，也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王宏遠也在見證人那裏，寫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事情就這麼成了。


    宋陽不忘叮囑：“叔叔、阿姨還有王嶽，一定要幫我們保密啊！”


    王宏遠哈哈笑道：“放心，都知道你這孩子是好意，保證不會往外傳……你們哥倆什麼時候搬家？”


    “得過幾天，我去新房子那邊，編幾床竹席，再去鎮上買點鋪蓋行李，弄好了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可以叫我爸我媽一起搬過去了。至於辦酒席，我打算找先生看個日子，這不是要去提親了嘛，打算在年前，看看能不能把結婚和搬家的酒席一起辦了。”


    喬遷有喬遷的酒席，結婚有結婚的酒席，但在這年月，山裏人家家都窮，吃喜酒的時候，大多隻能給三毛、五毛，有些人家拿不出錢，就隻能用三五斤玉米、五六個雞蛋當做賀禮，能給一塊兩塊的，都少之又少。


    本就日子艱難，短時間內兩件事分開辦，再加上宋軍的，就是三次酒席，這頻率太高了，宋陽覺得實在是為難大家。


    離過年還有四個多月，宋陽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再者，這些人情，說白了就是互相幫忙，都是要還的，也就沒必要欠下太多人情債。


    宋軍也點點頭：“我們也會先搬過去住著，等選好日子再辦。”


    誰知道，宋建國卻在這時說道：“你們哥倆搬出去就行，我和你媽還是住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了，都習慣了，老房子也不能說扔就扔啊。”


    宋陽一聽這話就頭疼，心裏暗歎：果然！


    他最擔心的事，就怕爸媽舍不得丟下老房子，不離開這裏，就意味著沒有遠離即將到來的危險。


    “有什麼舍不得的呀，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有更舒服安逸的地方不住，非要守在這裏！”


    宋陽沒好氣地說：“爸，不是我說你，有些東西該丟就得丟，整天拖拖拉拉，這個舍不得扔，那個舍不得丟，留著有什麼用。


    你看看你們住的房間，濕氣多重啊，雨下大點兒，牆根都浸水，濕漉漉的。


    還有，稍微多下幾天雨，不是這裏漏水，就是那裏漏雨，天天東一個盆子，西一個罐子地接，不麻煩嗎？對身體還不好。


    再看看樓頂上的椽子，有些地方都腐爛發白了，住著不安全，年年都得翻檢瓦麵，一刮風，床上就落滿渣渣。


    還有，看看家裏那些老鼠，跑來跑去的，有時候在樓板上打架，天天都得防著這個口袋是不是被老鼠啃了，那個罐子是不是被老鼠爬過，住著不糟心嗎？


    天天盯著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意思呢，人得向前看啊！


    要我說，還不如直接拆了當柴火！說實話，就這房子當柴火我都覺得不好燒，灰塵太大，拆起來還麻煩。”


    “當柴火？”


    王靜雅立刻瞪了過來：“我看你這孩子說話怎麼這麼離譜，這些東西是你爺爺傳下來的，置辦這點東西容易嗎？有了大房子，連老房子當柴火你都嫌棄……一點都不知道節省，就你這樣過日子，我都懷疑你能不能過得下去。”


    “我怎麼離譜了，我說的是實話！”


    宋陽毫不退讓：“明明有更好的地方，非要守在這裏，純粹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有福都不會享。”


    許少芬樂嗬嗬地看著他們一家子，這時也幫著說話：“我覺得小陽說得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更好的地方不去，偏要留在這裏，真的是不會享福，要是我，肯定搬！


    說實話，這老房子就是幾堵到處是老鼠洞的土牆和一些已經朽了的木頭。


    當時蓋房子的時候，你我都知道，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雕梁畫棟的，都沒什麼好材料，留著也沒什麼意義，你們搬過去跟小陽住在一起，幹幹淨淨，熱熱鬧鬧的，多好！”


    “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


    宋建國笑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主要是覺得，這裏離大村子近一些，我當著個隊長，在這裏辦事比較方便。有了新房子，我肯定也願意住，我又不傻！但畢竟是住了幾十年的地方，心裏多少有點放不下。”


    “不就是多走幾步路的事嘛，要是實在放不下，就讓它留在這兒，又不會飛掉，想了就過來看看，也不用拆了當柴火，留著占個地皮也行，萬一以後用得上。


    小陽也是為你們著想，你看看盤龍灣，被小陽收拾出那麼大片地方，就算結婚了，小兩口住那麼遠也冷清啊，你們隔得老遠，也不幫忙照應一下，說不過去。小陽那句話說得好，人得向前看，別老是拖拖拉拉的。”


    許少芬笑著說：“等我家新房子蓋起來，我也跟著搬，到時候串門也方便，都快分田到戶了，那邊更近更方便，這是遲早的事！”


    “行吧，那就搬，這老房子丟了就丟了！”宋建國重重地點點頭。


    “這就對了！”


    兩家人都笑了起來。


    終於搞定了！


    這個答複，讓宋陽長長地鬆了口氣。


    隻要人跟著搬走，什麼事都好說。


    許少芬在一旁羨慕道：“小陽這是真有本事了，跟李乘風學了一年，出師後，兩套大房子蓋起來不說，找媳婦也是一個不成又找一個，還都是自己找的。


    我家王嶽，整天傻乎乎的，要是也能像小陽這樣讓人省心就好了。”


    王嶽翻了個白眼：“媽，你以為我不想找啊，要找也得有合適的呀，小陽跟我說他還知道個姑娘，要介紹給我，我還指望他呢。”


    “真的假的？”許少芬一下子來了興致，衝著宋陽問道。


    宋陽愣了一下，沒想到王嶽會把這事兒說出來，見許少芬問，便說道：“跟我師傅打獵的時候，路過別的村子，是見過那麼一個，不過我也隻是見過，聽說人很不錯，我並不認識，等過段時間我先叫上王嶽去看看，他要是看對眼了，你們再自己去打聽打聽。”


    “又是過段時間！”王嶽撇撇嘴說。


    “王嶽，你不覺得你該先把房子建起來，找媳婦才更容易些嗎？”


    宋陽笑著說：“你什麼時候把房子蓋好，我什麼時候帶你去看。”


    王嶽神色一下子認真起來：“真的？”


    “騙你生仔不帶把！”宋陽肯定地說。


    王靜雅抬手就給了宋陽一巴掌：“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女兒不行嗎？”宋陽笑著問。


    一幫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