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的物品被背到供銷社門口放置好，由王嶽負責看守。


    宋陽陪著馮曉萱在黑市裏逛了一圈，收購了幾樣野味，托付給送木炭的人帶走後，供銷社也差不多到了開門營業的時間。


    兩人急忙趕到供銷社收購站與王嶽會合，恰好趕上供銷社工作人員開門，他們成了當天的第一批顧客。


    五靈脂每斤售價三塊錢，總共八十三斤，加上收集到的少量麝香賣得的十四塊錢，以及五隻錦雞的皮張換來的二十塊錢，總計二百八十三元。


    宋陽當場就把錢平分，他和王嶽每人得到一百四十一塊五毛錢。


    因為急著進山繼續追蹤那頭黑熊，宋陽從馮曉萱那兒換了些糧票和油票，前往糧油門市，一口氣買了兩百斤大米和一些食用油。大米每斤一毛八，兩百斤共花費三十六元。


    蜀地素有天府之國的美譽，也是水稻產區，即便身處山區，購買大米倒也不算困難。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菜籽油和豬油都需要憑油票購買，城鎮居民每人每月僅有半斤的配額，平均到每天，大概也就夠順著筷子在鍋裏點上幾滴油花。


    人們在做菜用油時，最常見的做法是拿肥肉在鍋裏擦一圈，稍作點綴。肚裏油水太少怎麼辦？隻能想法在家裏積攢些肉票，買點肥豬肉“煉”油，給家常菜增添些風味。


    那些限量供應城鎮居民的豬板油，宋陽根本買不到，隻能轉而購買肥肉。在這兒，宋陽留了個心眼，他和王嶽、馮曉萱三人輪流去買，畢竟一個人一次性購置這麼多東西，太過引人注目。


    憑他一人之力，根本買不了多少。三人拿著錢和肉票，挑選肥膘肉，每斤八毛四，總共割了二十四斤。


    此外，宋陽又用油票買了每斤七毛八的菜籽油二十斤，還有三毛一斤的太和醬油和一毛八一斤的保寧醋，一共花費七十二塊二毛四分錢，剛到手的錢瞬間就花出去了一半。


    不過這些東西，足夠宋陽和父母吃上一陣子了。


    買兩種油混合著吃，實在是無奈之舉。如果條件允許，宋陽寧願全部購買豬油。豬油不僅耐餓，而且香味更濃鬱。


    對於經常從事重體力勞動的山裏人來說，吃菜籽油的話，沒過多久就會餓得直咽口水，根本不頂餓。


    有王嶽在，宋陽和馮曉萱也沒法過多親昵。買好東西後，他們把物品裝進背簍，兩人背上，帶著四條獵狗，急忙往迴趕。


    迴去時，背的東西比來時更重。在通往巖房坪的岔路口與馮曉萱告別，目送她離開後，宋陽和王嶽說說笑笑地迴到盤龍灣，此時已經十點多了。


    兩人走得渾身是汗，這一趟來迴奔波，再加上連日來持續上山，宋陽感到十分疲憊。盡管心裏還惦記著山裏的黑熊，但察覺到自己狀態不佳，宋陽估計王嶽也差不多，以這樣的狀態進山不太合適。


    於是，他打消了進山的念頭，留下王嶽在家吃飯，順便休整一番。如此高強度的打獵，不僅人受不了，就連獵狗也有些吃不消。一到院子裏，獵狗站了沒一會兒，就趴在地上了。


    至於山上的黑熊，宋陽安慰自己，該是自己的終究會是自己的。他叫上王嶽在廚房燒火，自己則拿起菜刀和砧板，把洗好的白花花的肥膘切成小塊，放入鍋中翻炒煎熬，同時把米泡上。


    在猛火的作用下，小塊的肉膘滋滋作響，不斷翻滾，體積越來越小，失去了最初的白嫩模樣。隨著豬油慢慢滲出，肉膘變成了金黃的油渣。


    剛熬出來的豬油，被宋陽舀進搪瓷缸裏存放。這些油放上一兩天就會凝固，變得雪白雪白。


    豬油煉好後，他把米蒸上，然後去自己開辟的菜地裏，掐了些豌豆尖和小菜迴來，清洗幹淨後，用這些食材和油渣煮了一大鍋，再配上香辣的蘸水。


    等到宋建國和王靜雅迴來，一家人便一起吃飯。別看飯菜做得簡單，大米平日裏一年到頭都難得吃上幾次，油渣又富含油水，使得這頓飯格外美味。


    最後，飯菜被一掃而空，連湯都沒剩下，大家都吃得心滿意足，無比舒暢。


    既然決定今天不進山，要養精蓄銳，王嶽也不著急去幫忙蓋新房。他和宋陽去石崖邊看了看那些熱鬧的蜂群，隨後兩人就在院子靠近水潭邊的山石上，四仰八叉地躺著曬太陽。


    大概是覺得無聊，曬了大半個小時後，王嶽找宋陽要來篾刀，學著宋陽之前製作的自動釣魚陷阱，砍來幾根竹子，在水潭邊嚐試釣魚。他做得有模有樣，沒等多久，還真有魚兒被釣了上來。


    就這樣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大早，一無所獲的宋陽，生怕馮曉萱在岔路口等他，便打著手電，專門去了一趟。


    等馮曉萱到了，宋陽簡單說明了情況。在馮曉萱獨自前往鎮上後，宋陽也急忙往迴趕，迴到盤龍灣時，天剛蒙蒙亮。


    他沒有耽擱，拿起雙管獵槍，帶著四條獵狗前往石河子村，在皂角樹場子上與王嶽會合後，一同朝著北邊的陰地灣進發。他們打算今天繼續尋找那頭黑熊。


    近期沒有下雨，招財、福運和瑞祥三條獵狗嗅覺靈敏，即便過去了兩天，依然能夠捕捉到黑熊的氣味。


    經過大半天的追蹤，宋陽不得不承認，這頭黑熊十分活躍。


    他們走了很長的路程，結果發現，這頭黑熊在大片山嶺間四處遊蕩，感覺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黑熊是獨居動物，隻在短暫的交配季節才會去尋找雌性。它們的領地範圍很大，常常通過糞便、劃痕和尿液噴霧來標記。


    在長期的接觸中，李乘風告訴宋陽，黑熊會在特定樹木的樹皮和樹枝上抓、咬、摩擦，以此圈定自己的活動範圍。


    而這樣的樹，被稱為“熊樹”。並且，它們會在巡邏範圍內沿著相同的小徑行走，在一個季節裏常常反複踩踏自己的腳印。


    宋陽之所以覺得這頭黑熊在巡視領地，是因為他們一路追蹤下來，看到了好幾處被黑熊抓撓後留下痕跡的樹木，還看到了另一個在樹洞中被黑熊掏過的蜂巢。


    為了吃到裏麵的蜂蜜，黑熊擴大了樹洞口，周圍散落著不少被它扒拉下來的樹皮和木屑。


    黑熊的領地範圍不小，可達幾十公裏，隔了這麼長時間，想要追上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眼看時間不早了，再追下去也不一定能追上，兩人翻山越嶺走了不少路，雙腿都開始發軟，隻能記住這個地方，準備明天再來追蹤。


    讓宋陽沒想到的是，傍晚迴到盤龍灣時，他看到王靜雅在院子裏焦急地走來走去。


    遠遠看到宋陽帶著獵狗從對麵竹林裏開辟的土路上走出來，王靜雅立刻朝著他跑了過去。


    “媽，今天沒去上工嗎？”


    宋陽有些疑惑，這個時間還沒到放工的點。但見跑近的王靜雅神色慌張，他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連忙問道：“這麼著急，是出什麼事了嗎？”


    “曉萱她外公今天到石河子村來找過你，說直到現在，曉萱都還沒迴家。他以為曉萱到我們這兒來了，就順著山路一路找過來，結果也沒碰到人。


    聽說曉萱沒來過我們這兒，她外公一下子就慌了，急忙迴去找，擔心她出事。我讓你爸也跟著去了，到現在都還沒迴來。


    你說這姑娘每天從巖房坪到桃源鎮，來迴跑，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我就在家裏等你，你趕緊也跟著去找找！”


    王靜雅焦急地說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下午兩點多！”


    “他還說什麼了嗎？”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她外公隻說今天一直沒見到人，問了其他人，也沒人看到過，不知道到底怎麼迴事！”


    一聽這話，宋陽快步跑迴屋裏，拿上手電筒塞進隨身背著的布包，帶著四條獵狗就出發了。


    由於不清楚具體情況，宋陽隻能沿著馮曉萱常走的山路去尋找。


    從桃源鎮到通往巖房坪的岔路口，這一段路附近幾個村莊的人經常走，早上宋陽還和馮曉萱碰過麵，也知道她迴來的時候大多在八點多，那時天早已大亮，這一段路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真有問題，大概率會出在岔路口到巖房坪那大約十裏地的偏僻山路上。


    是遭遇了野獸，還是人呢？宋陽無法確定，隻能順著那條山路一路找過去。他盼著能找到陳家興和宋建國，問問具體情況，再做判斷，心裏默默祈禱馮曉萱不會有事。


    宋陽朝著桃源鎮快步趕去，到了通往巖房坪的岔路口時，拐向了通往巖房坪的山路。


    一路上，他仔細留意著地上的痕跡，也時刻關注著周邊林木的動靜。他既沒看到宋建國和陳家興，也沒聽到任何唿喊聲。


    初步判斷，他們應該還是沒有找到馮曉萱，不然，兩點出發的人，足夠宋建國往返巖房坪一趟了，可此時還是不見人影。


    走到半路，在山路通往山溝穀底的拐彎處，宋陽突然注意到招財在那裏嗅來嗅去。


    他湊過去一看，隻見路邊的草葉間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看到這灘血跡，宋陽心裏猛地一緊。


    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血跡，發現草葉間有人走動留下的踩踏痕跡，而且，滴滴血跡順著溝穀一直向下延伸。那一刻，宋陽心中湧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急忙把四條獵狗叫過來，指著地上的血跡讓它們聞，然後發出指令：“搜搜……”


    招財一馬當先，順著山溝向下走去。宋陽提著獵槍，快步跟上。就這樣走了十多分鍾，跑在前麵的招財突然停下腳步，衝著山溝左側的山坡大聲吠叫起來。


    宋陽在下麵看不清樹林裏的情況，隻能提著槍，小心翼翼地順著山坡爬上去。


    走了二三十米，他看到樹林間有個人正搖搖晃晃、艱難地走著，正是馮曉萱。


    看到那個人的瞬間，宋陽大喜過望，大喊一聲：“萱兒！”然後快步衝了上去。


    馮曉萱聽到喊聲，抬起頭朝著宋陽這邊看了一眼，身體晃了兩下，突然栽倒在地。


    宋陽趕到她身邊，把她扶坐起來。馮曉萱眼神迷離地看著宋陽，小聲地說了一句：“陽哥哥，你可算來了！”話音剛落，便昏迷了過去。


    宋陽看到她後腦勺上滿是鮮血，人也昏迷不醒，看樣子傷得很重。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背起馮曉萱，朝著鎮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