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食堂早就關門了，宋陽趕忙抽空到外麵，在鎮上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花錢請對方幫忙熬了一碗米粥，煮了兩個雞蛋。


    他匆匆迴到衛生所，小心翼翼地喂馮曉萱吃。


    馮曉萱像是很享受被照顧的感覺，微笑著望向滿臉擔憂的宋陽，吃完雞蛋和米粥後，輕聲安慰：“陽哥哥，你別太擔心啦，我沒事的！”


    “以後別去黑市收野味了，一個人來迴走那麼遠的路，太不安全。”


    宋陽想起周宇問話時，馮曉萱有所猶豫，感覺她還有話沒講，便輕聲問，“肯定是有人瞧見你帶的錢多，才起了搶劫的念頭，真的一個懷疑對象都沒有嗎？”


    “有一個。”


    馮曉萱看了看外麵，見李啟明那邊沒動靜，小聲說道，“今天早上收野味時，有人帶來一隻果子貍，我就找他買。談好價格後，我發現爸爸給我的錢不夠，就隻能拿自己一直藏著的錢。我背著他掏錢時，隨身帶的荷包不小心掉地上，錢也掉出來被他看見了。”


    果子貍在蜀地俗稱白妹兒，又被叫做花麵貍。


    它最明顯的特征是從鼻子後緣經麵孔中央到額頭頂部有一條寬闊的白色麵紋，身上毛色因地域、季節不同而變化，一般呈棕黃、棕褐色，四肢皮毛為棕黑色，還有一條又粗又長的大尾巴。果子貍體型不大，較大的也就五六公斤左右。


    這動物渾身是寶，毛絨厚軟，是優質皮毛，收購站常年收購；骨骼有祛風濕壯筋骨的功效，身上的油常被提煉出來治療皮膚皸裂和火燙傷，肉還有滋補養顏的作用，不少人愛吃。


    馮曉萱頓了頓，接著說：“也可能是別人，畢竟我常去黑市收野味，也許早就被盯上了。”


    宋陽微微點頭，還是覺得看到馮曉萱錢財的那個人嫌疑最大：“今天早上那個人，你認識嗎？”


    “看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說不上來。”馮曉萱想了想，說，“我肯定他是桃源公社的人。”


    “再見到能認出來嗎？”


    “肯定能！”


    宋陽點點頭：“你安心在這兒休息，今天你出事，我爸媽和你外公他們都在漫山遍野地找你，我得迴去說一聲，省得他們到處奔波，晚點我再迴來陪你。”


    “陽哥哥，你早點迴來哦！”馮曉萱滿是不舍。


    宋陽衝她微微一笑：“我會盡快迴來！”說完便起身出去，跟李啟明打了招唿，讓他留意掛著的針水，隨後打著手電筒，帶著守在外麵的四條獵狗，匆匆往家趕。


    人總算是找到了，看馮曉萱的狀態，問題不算太嚴重。


    可一想到她被扔到石洞裏，洞口還被堵住，宋陽就一陣後怕，這簡直是命懸一線。宋陽有獵狗，能找到馮曉萱，自然也想靠氣味找兇手。


    可獵狗不會說話，追蹤的又不是野物。就連野物都有不少懂得掩蓋行蹤，更何況是人。要是遇到厲害的獵人，也有辦法躲開獵狗追蹤。


    最常見的，比如走水路，獵狗鼻子聞不到水裏的氣味，隻要跳進河裏或小溪走上一陣，獵狗就追蹤不了，隻能花時間在兩岸反複搜尋。


    用硫磺粉、辣椒粉和胡椒粉這類強刺激性粉末，也能有效幹擾獵狗敏銳的嗅覺……方法很多，至少能拖延時間、增加追蹤難度。氣味會消散，時間拖久了，獵狗就靠不住了。


    宋陽找公安特派員周宇調查，也是為抓兇手多上一層保險。要是自己找不到，還能靠他們偵查。


    而且，如果兇手是附近村子的人，這樣調查也能給兇手施壓，讓他不敢輕易花搶來的錢，至少不敢明目張膽地用。


    兇手必須受到懲罰，錢也得盡量追迴來。要是解決了兇手，錢卻拿不迴來，損失可不小，那可是近五百塊錢，在這年頭算得上一筆巨款。


    山裏不少村子看著吵吵鬧鬧，但遇到事兒都一致對外，宋陽了解村裏的情況，要是兇手察覺到危險，糾集人手對抗，那就麻煩了。


    有周宇參與，行事會方便些。


    宋陽打著手電筒一路快走，趕迴盤龍灣。


    四條獵狗搶先跑進院子，聽到動靜，屋裏出來十幾個人。


    宋陽走進院子一看，除了陳家興和陳東俊，還有宋軍、王宏遠、王嶽、甄淩峰和村裏其他幾個獵人。


    看到宋陽迴來，陳家興急忙迎上來：“陽子，找到我外孫女了嗎？”


    “大爺，找到了。她今天迴巖房坪路上，被人從背後敲悶棍，打得頭破血流，錢也被搶了，人還被扔到山溝的石洞裏。


    幸好她命大，醒了之後自己推開堵在洞口的石頭爬了出來。我是順著血跡，在山林裏找到她的。”宋陽簡要說明了事情經過。


    “那她現在在哪兒？”陳家興又問。


    宋陽迴答：“我已經把她送到公社衛生所，處理了傷口，正在掛針水，人已經醒了，傷得有點重，但神誌看起來沒問題。我也跟公安特派員報了案，明天帶他去看現場、調查，找兇手……我迴來就是通知你們一聲，免得你們擔心。”


    聽到這話，一旁緊張的王靜雅長舒一口氣：“人找到就好，你再不迴來，我們都準備組織人連夜進山了。”


    陳家興轉頭對陳東俊說：“我去衛生所看外孫女，你趕緊迴去告訴你哥，這麼多人幫忙找，讓大家都歇著吧。”


    “好！”陳東俊應了一聲，拿起獵槍，往迴走。


    宋陽四下看了看，沒瞧見宋建國，便問王靜雅：“我爸呢？”


    “你爸去巖房坪找人了，要是找到了好趕迴來告訴我們。”王靜雅解釋道。


    巖房坪和石河子村相距十幾裏地，中間山林麵積大，兩邊分頭找人，確實需要互通消息。


    宋陽微微點頭，看著來幫忙的十幾個人說：“謝謝大家今天幫忙找我未婚妻，等這事兒忙完，我請大家吃飯。我還得去衛生所照顧人，就不陪你們了……”


    “你趕緊去忙！”


    “不用管我們！”


    “你那事兒重要！”


    “既然人找到了，我們也迴去了！”


    大家紛紛迴應，也有人拿著家夥往迴走。


    宋陽看向王靜雅：“曉萱估計得在衛生所住幾天，媽，我明天要帶公安特派員進山看情況，你明天早上過來幫忙照顧曉萱。”


    “這還用說，我明天一早就來！”王靜雅點頭答應。


    宋陽叫上陳家興，帶著四條獵狗，一起前往桃源鎮。


    兩人一路走得匆忙，陳家興詳細詢問事情經過，宋陽又跟他講了一遍，接著說：“大爺，等曉萱出院，我想直接把她接到我家，不讓她迴巖房坪了，就在我家養傷。


    還有，幫馮叔收購山貨的事兒，讓他另找人，曉萱不能再做了。一個女孩子，去年差點被豹子咬，今年又碰上這種事，一個人沒個伴，每天半夜去黑市，走山路太危險。”


    “我也說過不讓她做，可她性子太倔。反正遲早要嫁給你，你提前把她接到盤龍灣，我沒意見，也不怕別人說閑話！”陳家興跟在旁邊，欣慰地對宋陽說。


    “曉萱這孩子，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陽子，我果然沒看錯你！”


    宋陽笑了笑：“我能娶到她，又何嚐不是我的福氣。”


    兩人趕到公社衛生所，走進病房時，馮曉萱已經睡著了。


    陳家興向李啟明仔細詢問了馮曉萱的情況後，終於稍稍安心。有宋陽在這兒照顧，他也放心，便連夜趕迴巖房坪。


    宋陽拖來一把椅子，坐在馮曉萱病床邊。


    今天上山本就走了不少路，迴來又忙著進山找馮曉萱，一番折騰下來，宋陽疲憊不堪，沒坐多久就困得直打瞌睡，後來幹脆趴在病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是來換班的醫生的動靜和進醫院的病人把他吵醒的。宋陽一抬頭，就看到馮曉萱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萱兒，感覺好點了嗎？”宋陽連忙問道。


    “我好多了，辛苦你了，陽哥哥！”馮曉萱滿是感激。


    宋陽笑了笑：“咱倆之間，還說這些……我去公社食堂給你打碗豆花飯！”


    “好呀，要紅油的！”


    “醫生說你不能吃辣。”


    “哎呀，豆花飯哪能算辣呀，我吃豆花飯不放紅油，難道喝豆漿嗎？要在衛生所住幾天，天天吃得那麼清淡，怎麼行？吃得舒心才好得快嘛……看看公社食堂能不能炒辣子肥腸……來一份，補補！”


    宋陽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想吃的一樣比一樣辣。


    但設身處地想想，要是自己住院，估計也離不開辣，於是笑著點點頭，出門去公社食堂買吃的。


    不管什麼病，醫生總習慣叮囑一句：別吃辛辣食物。可在蜀地，真正遵守這醫囑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