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和王嶽將一攏心肺切成幾塊，喂給幾條獵狗吃，隨後提著槍，朝著寧傲風爺仨居住的大石頭下的縫隙走去。


    七八分鍾後，他們順著山坡爬上去，一眼就看到趴在山石間的寧傲風，脖子鮮血淋漓。


    黑熊咬的不是後腦，而是脖頸，幾個血窟窿中流出的血，順著腦袋前的石槽流出去兩三米遠，人早已沒了氣息。


    右邊不遠處，石坡下方，躺著寧俊峰。


    之前他受傷慘叫不止，現(xiàn)在卻一動不動。


    宋陽和王嶽走近查看，隻見他大腿根部的褲子被撕開，一大片血肉模糊，腿上的抓痕很深，血肉外翻，筋脈斷裂，流了不少血。


    宋陽探了探他的鼻息，發(fā)現(xiàn)他竟也斷了氣。


    再看石坡上，寧俊輝臉色慘白，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人都已經(jīng)死了，我們也無能為力，這事兒隻能他自己迴去，找人來把屍體抬迴去埋了。”


    他們爺仨能有寧俊輝活下來，已經(jīng)算是宋陽他們手下留情了。


    宋陽倒沒有太多其他想法，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誰能想到黑熊會突然竄出來，短短幾秒內(nèi)發(fā)生的事，根本無法預料。


    他迴頭對王嶽說：“嶽哥，你先迴去吧，把這裏的情況說一下，看看我爸和叔叔他們怎麼說。”


    王嶽點點頭，提著火槍，快步向下走去。


    從這裏順著山溝朝東邊走三裏地就能接上米倉道，相對好走些，不用在山林裏到處鑽，浪費時間。


    王嶽離開後，宋陽先走到上邊的石縫裏查看。


    說是石縫，其實有一米四五的高度，是這塊巨石下方凹陷的地方，空間不大，呈狹長狀。


    三人用一些枝葉和鬆毛堵住較窄的兩端，在中間留了個出口。


    裏麵靠左邊的位置，鋪著厚厚的一層幹鬆毛，應該是晚上睡覺用的。


    另一頭用幾塊石頭搭了個土灶，上麵稍高的地方橫著一根粗木棒，掛著一個鐵鼎罐。


    地上散落著不少糧食，還有一個被撕破的尼龍口袋，黏糊糊的，上麵還殘留著一些蜜渣，顯然這是裝蜂蜜的袋子。此外，裏麵還有幾張兔子和銅雞的皮毛。


    看到地上的蜜渣，宋陽不禁搖搖頭，心想他們死得活該。


    在野外露宿，竟然把找來的蜂蜜放在這種簡陋的臨時住所裏，簡直是自尋死路，黑熊不找來才怪。


    也難怪，三人在河溝邊說話、處理狗肉時，黑熊都沒出來，估計當時正沉迷於美味的蜂蜜，直到他們靠近石縫的進出口才被驚動。


    與黑熊如此突然地遭遇，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不死才怪呢。


    寧傲風還好意思收徒弟，自己卻犯這種致命的錯誤。


    看似狡猾，手段多樣，還有刀獵野豬的本事，宋陽原以為他是個很難對付的獵人，現(xiàn)在看來，估計也是個半吊子，而且是個連自己獵狗都吃的半吊子。


    話說迴來，要是有活著的獵狗跟著，說不定能早點發(fā)現(xiàn)洞裏的黑熊，也不至於遭遇這種突發(fā)狀況。


    簡單看了一圈後，宋陽走到寧俊輝身邊，在石頭上坐下。見寧俊輝仍愣愣地望著前方，宋陽微微皺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寧俊輝像是突然驚醒，迴頭看了眼宋陽，又看了看下麵的兩具屍體，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宋陽沒有管他，任由他哭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們剛才看了，你爸和你哥都沒了，哭有什麼用，想辦法迴去找人收屍吧，總不能把他們?nèi)釉谶@裏發(fā)臭或者被野獸吃掉。”


    寧俊峰漸漸收起悲傷的表情：“本來說明天就迴去了，沒想到最後還出了這種事！”


    “住在這種地方，誰讓你們往裏麵放蜂蜜的，不知道黑熊喜歡吃蜂蜜嗎？”宋陽微微搖頭。


    “蜂蜜是昨天才掏的，我爸還說，周圍有黑熊的痕跡，他巴不得把黑熊引來，要是打死了還能賺一筆，再加上今天去打的豹子，也不算白來這麼多天。”


    “豹子打到了嗎？”


    “沒有，圍攻了好久，沒打到，狗反而被咬死了，最後豹子帶著兩隻小豹子逃進山林，找不到了。”


    “你家裏還有什麼人？”


    “還有我媽和妹妹！”


    “迴去和你媽、妹妹好好過日子，家裏就剩你一個男人了，堅強點，你也十四五歲了，該撐起這個家，別再總想著往山裏跑了。”


    停頓了一下，宋陽問道：“在我們因為那隻香獐碰麵之前，你們就已經(jīng)在陰地溝了，前前後後大半個月，聽人說你們天天在這山溝裏轉(zhuǎn)，不像是打獵，到底在幹什麼？”


    聽到這話，寧俊輝猶豫了。


    宋陽淡淡一笑：“不想說就算了，我隨便問問。”


    寧俊輝看了看前麵的兩具屍體，一咬牙，像是做了個決定：“人都已經(jīng)死了，找了這麼多天也沒找到，還有什麼好隱瞞的。要不是你開的那一槍，我估計也沒命了……我們是我爸帶著來陰地溝找我爺爺藏在這裏的東西，是些財寶。”


    “財寶？這山裏離村子不算遠，經(jīng)常有人經(jīng)過，能有什麼財寶，就算有也早被人拿走了。”宋陽覺得不太可信。


    “我爺爺年輕時是鎮(zhèn)巴那邊的人，曾跟著當了一段時間土匪。那時剛解放，在巴山剿匪，很多土匪被抓，更多的帶著東西逃了出來，我爺爺就是其中之一。他帶著我爸逃出來，被人追得緊，就把帶出來的金銀藏在了這裏，然後跑到旺蒼那邊隱姓埋名，裝作逃難的。等風聲過了，才在檬子公社那邊定居下來……”


    寧俊輝說這些話時，有些擔憂地看著宋陽。


    宋陽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過往。鎮(zhèn)巴雖在陝西，地處深山，但離桃源這邊並不遠。


    鎮(zhèn)巴、通江等地剿匪的事，宋陽雖沒親身經(jīng)曆，但聽老一輩人講過不少。當時鎮(zhèn)巴大山裏很多地方還是無人區(qū)，不少潰兵、特工、土匪藏身其中，憑借險要地形燒殺搶掠、聚斂錢財，十分猖獗，花了四年時間才逐漸剿滅。


    確實如寧俊輝所說，剿匪過程中很多匪徒逃竄出來。如果他爺爺是土匪，還真有可能帶出些金銀藏在山裏。


    “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傳出去？”宋陽沒想到，寧俊輝會把這些本應深藏的事說出來。


    原來是土匪的後人，能接觸到金銀，在土匪窩裏估計還有一定地位。


    寧傲風從小生活在土匪窩，難怪行事如此不擇手段，想必小時候沒少受影響。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要是傳出去，大不了我再把命給搭上，沒什麼可怕的。”


    宋陽沒想到，寧俊輝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卻聽寧俊輝接著說：“我爺爺早就去世了，我都沒見過他。這些事是他臨死時告訴我的，說得不清不楚，隻確定在離米倉道三裏地的山溝裏，藏在一個小石洞裏，用石頭堵住了洞口，但他也不知道具體位置。


    當時我爸也跟著逃跑，可東西是夜裏我爺爺藏的，他隻知道在這山溝裏。反正找了大半個月，這山溝裏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翻了好幾遍，什麼都沒找到。


    我估計就像你說的，都過去三十年了，早被別人發(fā)現(xiàn)拿走了，這裏根本沒有。


    我們幾乎是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找了。你離這兒近，如果有可能，你自己來找找，找到了就是你的。我反正不抱希望了，甚至都懷疑到底有沒有這迴事。”


    宋陽淡淡一笑：“還是算了，我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去打獵。你們找了大半個月都找不到的東西，我也不想浪費精力。”


    要說不動心那是假的，隻是這種事，正主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他也不想抱有幻想。與其浪費精力，還不如打獵來得實在。


    “別說那麼多了，天色不早了，我?guī)湍惆讶颂нM去放著，你趕緊迴家，和你媽商量一下，是就埋在這裏還是帶迴去安葬……我還要去處理那隻黑熊。”宋陽給出了一個簡單的建議。


    他可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把這些事都包辦了。


    寧俊輝點點頭，強忍著恐懼，謝過宋陽後，在宋陽的幫助下，將兩具屍體拖進臨時庇護所放好。


    寧俊輝顫抖著手，從寧傲風身上搜出一些錢裝進口袋，然後用枝葉堵住洞口，挎著火槍快步離開。


    宋陽看著他遠去，也返迴黑熊那裏，開始剝皮，順便割了不少肉，把四條獵狗喂得飽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