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趙山明悄然離開了。宋陽和王嶽正專注地剝著狼皮,等把兩隻狼的皮剝完,才發現趙山明已不見蹤影,隻瞧見一掛狼的心肺掛在旁邊的小樹枝上,一看便知是趙山明送來給他們喂狗的。
他們剖開兩隻狼的胸腹,掏出內髒,取出兩副肝髒,再加上趙山明留下的那一副,分別喂給四條獵狗。
在獵狗大快朵頤的時候,王嶽好奇地問:“陽子,聽你之前說的,你也知道趙山明打狼的絕技?”
“知道,我師傅跟我講過。”宋陽點頭答道。
“快跟我說說,剛才我雖然看到了,可有些地方沒看明白。”
“其實說起來也簡單,他一般是這樣,遇到狼時,故意逗弄、一次次驚嚇,或者吹口哨挑釁,把狼惹得暴躁。
就像之前,他直接坐下來抽煙,示弱給狼看。等狼忍不住撲過來,他抬手一棍掃狼腿,狼腿細得像麻桿,被這兇狠的一棒掃中,當場就斷了。
緊接著又是一棒,攔腰直磕過去,狼腰脆弱得像豆腐,這可是它最薄弱的地方,打中就斷。
這些都是狼的致命要害,隻要擊中,狼立馬癱倒,沒了反抗能力,隻能乖乖任人處置。”
宋陽詳細解釋著其中的門道,“打狼的時候,不會朝狼頭打,狼頭骨頭硬,很難重創。這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完整地剝下狼皮,能多賣點錢。”
頓了頓,他接著問:“嶽哥,你看他拿的那根棍棒,知道是什麼木頭嗎?”
趙山明拿的那根棍棒,王嶽剛才走近時瞧過一眼。
可那棍棒用得久了,像是常被把玩摩挲,通體透著暗紅色的包漿,王嶽還真看不出來,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宋陽笑著說:“那是山上百年的鐵匠木。”
鐵匠木在山裏是挺常見的一種木料。
不管是宋陽還是王嶽,上山砍柴都愛選鐵匠木,因為它木質堅硬,耐燒,深受砍柴人和燒炭人的喜愛。
鐵匠木燒成的木炭,硬得很,很難折斷,敲擊起來,聲音跟金鐵似的,清脆又響亮。
冬天往烘籠裏放幾節鐵匠木木炭,能暖和好長時間。
它是山裏最硬、最細密的木料,硬度超過紅木,還特別沉,風幹後的鐵匠木鋸末扔水裏不浮,直接沉底。
百年老木的硬度,甚至能和鋼鐵相比,木匠手工推刨用的材料就是鐵匠木,它也是製作長槍槍桿或是武術棍的絕佳桿材。
到了後世,一根兩三米長的鐵匠木桿材,能賣好幾百呢。
農村裏各種農具,像刀柄、斧柄、鋤把等,大多是用鐵匠木做的,就因為它堅硬耐磨,能用好多年。
隻是這木頭長得慢,向陽、幹瘦的坡麵上鐵匠木成片,可很難找到好材料。
這東西王嶽當然熟悉,一聽就懂。不過他心思顯然不在這木頭上,而是對趙山明的打狼絕技更感興趣:“聽起來,打狼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你可別這麼想,聽著簡單,實際可不容易。得摸透狼的習性,你看他被幾隻狼圍著,還氣定神閑的,一般人誰能做到?他心態好得沒話說,這才是關鍵。”
宋陽搖搖頭,“真要那麼容易,也就算不上絕技了。”
打獵,很多時候比的就是心態,心態不行,被群狼圍攻,隻會手忙腳亂,別說打狼了,簡直是去給狼送肉,根本發揮不出本事。
就像宋陽出師去打黑瞎子,心裏計劃得挺好,可真到跟前,多年沒接觸,還是手忙腳亂,連槍都忘了拿,好在一通亂搞,靠運氣有驚無險過了關。
從那以後,他打獵就格外謹慎,他更願意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狩獵,而不是選這種近乎拚命的法子,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王嶽想了想:“我覺得這辦法挺適合我。”
宋陽看了他一眼:“嶽哥,可別瞎折騰!”
“我是認真的,真覺得適合我。”
“你確定?”
王嶽點點頭。
宋陽卻笑了:“你就別琢磨了,山裏現在沒那麼多狼讓你打,這辦法也就對付狼、豺這種主動傷人的野物還行。
碰到豹子勉強能用,可豹子速度太快,要麼你靠不近,要麼反應不過來。
要是遇到野豬、黑瞎子,拿棍棒可就不管用了,這技巧隻要出點差錯,命可就沒了。
再說了,山上狼沒那麼多,豺就更少見,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念頭,換把好獵槍,把槍法練好了,才更安全可靠。”
不得不說,王嶽人高馬大,第一次見黑瞎子就敢在它麵前跑,膽子確實大,揮舞起棒子對付獵物,肯定威風。
可真沒必要冒這險……要是早年間,豺狼多的時候,這辦法還有用,可現在這情況,就有點雞肋了,相比之下,槍械又高效又安全。
王嶽輕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也是,算了。”
三掛野狼的心肺都喂了狗,兩人把狼皮收拾好,裝進布包。離家還有好長一段路,狼肉也不能扔,宋陽打算帶迴去做成肉幹,方便以後進山當幹糧,還能換換口味。
兩人用柴刀砍了木棒,把狼肉分成兩截,用繩索捆好挑著。
站在高山山坡上,宋陽觀察著山形地貌,然後招唿四條獵狗,順著山梁往山坡下走去。他可沒忘記來的時候發現的香獐子。
兩人專門往那邊山裏走了一趟,費了好大勁,終於找到了確切位置。
把肉掛在樹上,稍作休息後,宋陽提槍朝著發現香獐子糞便的地方找過去,正好瞧見香獐子被驚出來,轉身往山坡上逃竄。
宋陽立刻向四條獵狗發出指令,讓它們去追。
兩人一路緊緊跟著,循著獵狗的吠叫聲找過去,看到那隻香獐子被四條獵狗逼到了一麵陡峭的崖壁上。
它被四條獵狗追到這山灣處,沒路可逃,隻好跳上峭壁躲避。
不愧是能在枝頭輕鬆行走的野物,它四隻腳卡在崖壁上橫向的裂縫和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上,警惕地看著下邊的四條獵狗和從林子裏走出來的兩人。
宋陽仔細打量,見這隻香獐子挺壯實,牙齒發黃,腹部的麝包鼓鼓的,正是捕獵的好時機。
他抬起槍,瞄準後扣動扳機。隨著“砰”的一聲槍響,子彈穿透香獐子的腦袋,它從石崖上跌落下來。
宋陽把一擁而上撕咬的幾條獵狗推開,兩人默契地對著香獐子的腹部一陣按壓,趕好氣血後,用麻線拴住麝包割下來,這才剖腹,把香獐子的腸肚和心肺掏出來。
對獵狗來說,食草動物的內髒可是好東西,有助於消化。宋陽把腸肚裏的糞便和沒消化的東西擠掉,分給四條獵狗。
等它們吃完,四條獵狗的肚子都吃得圓滾滾的。
王嶽接過香獐子提著,然後兩人迴到香獐子固定排便的地方,在那兒翻找了一番,又找到了一些散香。
又是捕狼,又是獵香獐子,折騰了好長時間,早就過了中午。還剩下不少路要走,兩人不敢耽擱,加快速度往山外趕。
肩上挑著野味,這氣味容易招來食肉的野物,兩人走得小心翼翼,一路提防著。
好不容易走出原始青岡林,路過徐家屯的時候,宋陽本想到舅舅王福家裏弄點吃的。
可到了院門口,發現院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
問了隔壁鄰居才知道,一家子都上山砍青岡樹燒木炭去了。宋陽隻好作罷,走進院子,打算給他們家留點肉。
王嶽很大方,直接把取了兩顆獠牙的整隻香獐子肉都留下了。
兩人不再停留。接下來又是二十裏山路,天黑了好一會兒,他們才迴到石河子村。
王嶽急著迴家報平安,把背著的兩張狼皮都塞給宋陽,說了句“我明天再來幫忙鏟油皮”,就挑著狼肉匆匆迴大村子的老房子了。
而宋陽則趕往自家所在的盤龍灣。
“開門!”到了院門口,宋陽大聲朝院裏喊了一聲。
很快,王靜雅打著手電小跑出來,一開門就關切地問:“怎麼現在才迴來,一去就是好幾天!”
宋陽笑著說:“媽,進屋再說!”
他挑著狼肉先一步朝屋子走去,看到屋子裏一幫人都迎了出來,除了馮曉萱、宋建國,還有宋軍和王宏遠兩口子。
見到宋陽,王宏遠著急地問:“陽子,王嶽呢?”
“他怕你們擔心,沒跟我過來,先迴大村子給你們報平安去了。”
宋陽沒想到他們這時候會在自己家裏。
“都沒事吧?”
“都好好的,就是一路過來,又累又餓。”
“沒事就好,建國、靜雅,我們就先迴去了,省得孩子迴到家進不去門!”
“行,你們慢點!”王宏遠和許少芬跟宋陽一家子打了招唿,然後打著手電,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