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料峭,宋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弄得措手不及。
清晨,他起身推開樓上的窗戶,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銀裝素裹。
一股凜冽的寒風猛地灌進屋內,凍得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瞧著天空中密布的彤雲,宋陽心想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正是偷懶的好時機。
他轉身迴到臥室,把剛起床的馮曉萱又拉迴了溫暖的被窩,趁著被褥裏的餘溫尚在,準備再睡個迴籠覺。
剛下的雪十分蓬鬆,積雪足有二十公分厚。
這個時候若是上山,人走在雪層上會深陷下去,行動極為吃力,獵狗奔跑起來也困難重重。
再過上兩天,等雪層凍得堅實些,在林間穿梭就會方便許多。
而且,經過兩天的嚴寒,不少動物的行動也會變得遲緩,到那時捕獵就更容易了。
宋陽心裏盤算著,就盼著這個冬天能碰上兩三頭黑熊,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
與此同時,宋建國蹲在門口,點燃一鍋旱煙,悠然地抽了起來,吧嗒吧嗒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王靜雅站在一旁,眼睛望向外麵,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一袋煙抽完,宋建國站起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決斷:“昨天跑江湖的人都迴來了,隊上的公糧也交完了,幹脆今天就把糧食分了。”
“是該分了,好多人家到這會兒都沒多少餘糧了,早就眼巴巴地盼著呢。”
王靜雅點頭表示讚同,停頓片刻後,又問道,“家裏能分到的糧食,真按陽子說的,全給老大?”
“我倒不擔心陽子,他有本事掙錢,家裏米麵存了不少,還有蕨粉、葛粉啥的,估計他也不在乎這點糧食。主要是老大那邊,他們家就兩口人掙工分,還得養活兩個孫女……”
“你的意思是按陽子說的辦,連我們那份也都給老大?我總覺得不太妥當,陽子媳婦為人大方、心地善良,但不代表她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你看,我們一直跟著陽子吃住,小兩口平時也辛苦。”
宋建國沉默了許久,最終緩緩說道:“就看老大懂不懂事了,陽子對他夠照顧了,幫他蓋房子,分家的時候把錢都留給他,平時有啥好吃好喝的也沒少送。”
“現在還給他找了工作,要是幫了他這麼多,他還不懂得感恩,那他也成不了大氣候,要是他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可就別怪我們以後偏向陽子。”
他決定把決定權交給宋軍,畢竟家裏的牲畜也需要糧食,光靠糧票和錢去買,實在太費勁了。
老兩口心裏還是希望宋軍兩口子能明白事理,分些糧食給宋陽。
說完,老兩口匆匆出了家門,順道叫上宋軍和李嘉怡,一同前往大村子。
到了地方,敲響皂角樹上掛著的鐵鍾,村裏的人陸續被召集起來。幾個管事的聚在公房裏,商量著分糧的具體事宜。
通常分糧的時候,由隊長牽頭,帶著會計和隊委會成員,先去大田評估糧食總產量。
之後,隊委會開會討論,製定分配方案。按照公社下達的公糧任務,從總產量裏扣除公糧數量,在留足種子和提留公積糧後,再進行分配計算。
公糧已經交完,這些前期工作自然都已完成。
一般情況下,隊委會會拿出大約十分之三的口糧,用來獎勵勤勞的社員,懲罰偷懶的,剩下的十分之七則作為社員的口糧平均分配。
至於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和孩子,能分到多少口糧,要根據生產隊的糧食收成來定,但也會有基本的口糧保障。
不管怎樣,雖然糧食產量不高,但至少能保證大家不餓肚子。
也就是說,宋軍家的兩個小孩,雖然沒有勞動能力,也能分到一部分糧食。
分糧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一家家核算工分,然後把分到的糧食搬迴家。
這一年,宋陽也就守號的時候上了幾天工,沒掙多少工分,自然也沒什麼口糧,他對此也不太在意。
和宋陽情況類似的,還有一門心思撲在山上,同樣沒多少工分的張晨軒。別人都在忙著搬糧食,他卻蹲在自家門口,百無聊賴地在厚厚的積雪上隨意劃著。
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坐不住了,提起火槍,帶著自家的狗進了山。
張晨軒琢磨著,下了這麼大的雪,不少小動物肯定很難找到吃的。
他往口袋裏裝了一大把玉米,打算到山裏設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到些獵物。野兔、黃鼠狼、野雞、錦雞、銅雞、獾子、麂子之類的,抓到哪個都不錯。
兔皮、黃鼠狼皮和禽類的羽毛都能賣點錢,尤其是黃鼠狼,價格還挺可觀。
還有獾子,抓到一隻,皮和油就能換二三十塊錢,至於麂子,那肉的味道更是鮮美。他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不得不說,這大半年在山裏摸爬滾打,張晨軒也不是一無所獲。
雖說拜了個不太靠譜的師傅,學了些稀奇古怪的口訣,但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此外,他通過觀察別人設的陷阱,還真學會了好幾種陷阱的設置方法,用來對付小動物還挺管用。
這大半年下來,他也不再指望牽著的狗能幫他追捕獵物了,之所以還留著它,就是看中了狗膽小謹慎的特點。
這狗嗅覺靈敏,因為膽子小,在山裏格外警惕,總能早早發現野物。
每當它拚命掙脫牽引繩,想要逃跑的時候,張晨軒就知道附近可能有猛獸出沒,得格外小心了。
在這冰天雪地的時節,凡是在地上活動的動物,都會在雪地上留下蹤跡,這正是追蹤獵物的好時機。
張晨軒一路往山裏深入,走了一個多小時,天空又開始零星飄起雪花,四周隻聽見簌簌的聲響。
他走進一片樹枝幹枯、樹葉落盡的山林,這裏顯得不再那麼茂密。
他在山林裏漫無目的地轉悠著,仔細尋找野物留下的痕跡,時不時地設下幾個繩套。
下午的時候,張晨軒帶著狗來到一條山穀。突然,狗變得驚恐不安,嗚嗚地低聲叫著,拚命轉身拉扯著牽引繩。
張晨軒見狀,立刻意識到前方可能有危險,趕忙取下火槍,順著狗緊盯的方向望去。
可是,他看了好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現,四周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響。
他小心翼翼地拽著狗,又往前試探著走了一段路。
這才注意到,在前方百來米外的山坡草地上,有不少新鮮的羚牛腳印。
再仔細一看,旁邊的一塊山石旁,躺著一隻狼。
乍一看到那隻狼,張晨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端起槍瞄準。
但很快,他發現雪地上有斑斑血跡,而那隻狼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難道是死了?”張晨軒心裏想著,小心翼翼地靠近。
走到跟前,用槍管捅了捅那隻狼,確定它已經沒了氣息,他頓時欣喜若狂:“好家夥,總算讓我在這山上碰上好事了!”
這隻狼體型龐大,肚子上有一個被挑開的洞,雪地上滿是羚牛的腳印,還有狼被羚牛踩踏、頂撞過的痕跡。
看來是被羚牛給弄死的。
別看羚牛是食草動物,在這山裏卻幾乎沒有天敵,豹子、黑熊之類的猛獸見了它,也得退避三舍,最多也就敢打打那些剛出生、還沒有自理能力的小羚牛的主意。
可通常情況下,羚牛都是成群活動,小羚牛往往被護在牛群中間,安全得很。估計這隻狼是餓急眼了,才敢去招惹羚牛群。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張晨軒上前摸了摸狼的身體,發現還有一絲餘溫,看來剛死沒多久。
他毫不客氣地抽出繩索,把狼捆綁起來,興奮地扛在肩上,大步往家走去。
要是讓張晨軒扛六七十斤的石頭迴家,他肯定一百個不願意,可這是一隻值錢的野狼,一想到它的皮毛能賣不少錢,張晨軒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一路上走得興高采烈。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沒多久,山林裏又竄出一隻體型稍小的母狼。
它一路循著氣味,很快來到同伴斃命的地方。
母狼在那片區域來迴嗅著,然後順著張晨軒離開時留下的腳印追了上來,一直遠遠地跟著,直到看到張晨軒的身影才停下,躲在暗處靜靜地盯著他……
這可是個難得的顯擺機會!
張晨軒甚至特意繞了點路,從黑泉村走了一圈。這大半年來,關於他的閑言碎語可不少,黑泉村的人見到他,也常常會冷嘲熱諷。
自從出了封良明和呂正虎那檔子事以後,關於他的謠言更是傳得沸沸揚揚。
他就是想讓大家知道,自己如今也是能打到狼的人了,看以後誰還敢隨便笑話他。
這一趟還真有效果,他扛著這麼大一隻狼走過,黑潭子村不少人都瞧見了。
有人好奇地詢問,他一概不予理會,可心裏卻樂開了花,因為這一路上,他再也沒聽到那些刺耳的嘲笑。
隨後,他又來到石河子村,如法炮製。
今天村裏正在分糧,看到他的人更多了,大家的眼神裏除了驚訝,就是滿滿的羨慕。
就連中午迴到家,看到冷鍋冷灶,正一肚子火的吳巧花,在看到張晨軒扛迴來的野狼時,到嘴邊的抱怨也硬生生地咽了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