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功夫,祝餘聽了不少與那神醫有關的事情,聽得她都愈發好奇起來。
隻不過他們這一次出來是帶著任務的,旁的事情自然不能隨意去插手,一旦招惹了什麼麻煩,耽誤了時間,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一頓飯吃完,四人迴去客棧,這會兒天都已經黑透了,門口排隊的人卻絲毫沒有比先前少。
進了客棧,符籙問迎上來同他們打招唿的小夥計要了些洗漱的熱水,順便問:“今日可有人入了神醫的眼,被神醫給診治過?”
小夥計憋著笑,搖搖頭:“客官這是在外頭聽人議論了吧?
不瞞您說,今日依舊是一個都沒有!
這些人吶,也真是的!頭那幾日來的還真有些病得很重,病得很怪的,那種病人神醫都給診治,到了這幾日,都是輕手利腳來的。
有的最離譜,明明有錢,故意穿著破衣裳,四平八穩走到門口,進了我們客棧的門就開始打晃,真的是沒眼看。”
陸卿在一旁聽了聽,示意祝餘隨自己上樓,兩人到了二樓,祝餘正要拐到東邊的走廊去,卻被陸卿拉著就往西邊走。
“你這是要幹什麼去?”她有些錯愕地小聲問。
“找神醫看病。”陸卿說。
“誰有病?”祝餘疑惑。
“我有病,你也有病,咱們兩個不是一個大病初愈,一個還在病中麼。”陸卿有些戲謔地說。
祝餘覺得陸卿並不是那種不顧正事,就為了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憑空生事的性子。
他忽然之間這樣做,必然有什麼緣故。
包括符籙在內,他那麼一個耿直當中又帶著那麼點兒一根筋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有閑心去打聽跟自家主子毫不相關的雜事呢。
很快他們兩個人就來到了神醫的房間外頭,那裏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祝餘的身高在女子當中還算高挑,在一群男人當中,尤其是到了離州地界,這邊的人生得普遍比從州、京城一帶要更高大許多,她擠在中間就隻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後腦勺。
陸卿站在她身後,周圍的人比他普遍還要矮上至少一個額頭,站在人群當中視野並不受影響。
他雙臂向前伸,將祝餘整個人擋在中間,也沒看出用了多大力,這邊撥一下,那邊輕輕一推,祝餘順勢往前走,兩個人沒用多大功夫竟然就擠到了屋門口。
這間臥房的門大敞四開著,門內同樣擠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止步於一道屏風,似乎是之前那位神醫立過的規矩,誰也不許不經允許越過那道屏風一步。
不過進到房門內,就能夠聽得見屏風那邊神醫說話的聲音了。
聽得出來,這位神醫今日心情是不大愉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在那乍聽似乎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背後,又帶著一種隱隱的慍怒:“你出去,這種小毛病,我不醫。”
屏風那邊咕咚一聲,聽起來像是有人跪下了,隨後傳來哭求聲:“神醫,求求你了,我家裏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沒有餘錢給我去抓藥吃!
我就想求一個仙方,把我那病根兒治好,我家裏頭上有老下有小,還指望著我出去賺錢養活他們吃喝呢!
求求您,您就行行好,幫我看看吧!”
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傷心欲絕,祝餘聽了都以為對方是有好大的難處。
屏風外頭的其他人也都麵麵相覷,猜測著神醫會不會動容。
這時就聽那道清冷的聲音說道:“你的麵相我瞧見了,氣息也有所察覺。舉而不堅的怯癥我這兒治不了,你自個兒抓些補藥迴去吃就是了。”
他這話一出,屏風外麵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頓時哄笑成了一片。
方才還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男人氣急敗壞地從屏風裏頭鑽出來,臉漲得通紅,一邊走一邊啐罵:“胡說八道!什麼神醫!就是個走街串巷,故弄玄虛的騙子!
你、你才舉而不堅!你、你全家都怯癥!”
他越是這麼惱羞成怒地罵,周圍的人就越是笑得歡,那人愈發狼狽,用袖子遮了臉,急吼吼地推開人群衝了出去。
而在其他人還在看他的熱鬧的時候,陸卿已經悄無聲息地推著祝餘擠到了屏風邊上,趁旁人還沒注意,徑直越過屏風來到裏頭。
這時祝餘也終於瞧見了那位神醫的尊容。
方才隔著屏風聽聲音就知道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這會兒一看,發現模樣比她猜測的還要更年輕些,約摸和陸卿不相上下。
此人麵目俊秀,一身水青色寬袖袍子,頭頂插著一支樣式古樸的青玉簪,此刻氣定神閑坐在桌子旁邊,麵色平靜,絲毫沒有被方才那個人的咒罵所影響到似的,看起來多少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氣質冷冷的,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不過這隻是祝餘第一眼看見那人的時候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印象罷了。
在那人看清從外頭進來的兩個人時,方才的道骨仙風,方才的清冷氣質,一瞬間便不見了。
隻見他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隻看了陸卿一眼,便徑直走到屏風跟前,對外頭的人說:“你們都迴吧!今日來了一個生怪病的,你們快些離開。
此人生得雖不是瘟病,卻也會過給別人,你們還不趁早離開!”
外頭的人一聽這話,頓時大駭,也顧不得旁的,連忙轉身往外擠,生怕走得慢了被過了病氣在身上。
一邊走一邊還有人嘴裏罵罵咧咧,咒罵方才那兩個人不守規矩,明明說了不看瘟病的,怎麼帶著病氣跑來這裏湊熱鬧!
方才還人頭攢動的房間內外,很快就安靜下來,遠遠的還能聽見下樓梯雜亂的腳步聲。
這麼一來,倒把祝餘給搞得有點不踏實了,她是從頭到腳都沒有什麼不舒坦的,於是看向陸卿,眼神有些疑惑和但也。
相比之下陸卿就顯得十分淡定,迴她一笑,示意她安心。
“這位兄臺,”那神醫見人走得差不多了,開口對祝餘說,“勞煩你過去,把門仔仔細細關嚴了,能插上就插上,不要放任何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