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周景泰一迴了周府,連口水都顧不上喝,便急匆匆地找到父親周衡昌,懇請父親出手相助,務必要將陳菲從困境之中解救出來。
周衡昌聞聽此言,頓時氣的七竅生煙。那膽大包天的賤人,竟敢傷害自己最為寵溺的兒子,實在是罪不可赦!
更令他惱怒的是,自家那個逆子,非但不乖乖迴府,反而在定州一待便是大半年。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的仇必須自己報,非要逼得那賤婢跪地求饒才行。
這話聽起來似乎也並無不妥之處。然而問題在於,你既然信誓旦旦要親手複仇,又為何還要四處奔波找人,一路上對那女子百般打點照料呢?難不成是想要借此讓她心生愧疚之情,進而對你至死不渝?簡直就是胡鬧嘛!
人家明明已經動手打你,可你不僅不記恨在心,反倒一個勁兒地往跟人跟前湊,如此行徑,豈不是自輕自賤?
“爹,我不想和您在這裏囉嗦!我今兒個就撂下一句話:除了陳菲之外,我誰都不會娶!您老人家看著辦吧!”周景泰梗著脖子,態度異常堅決。
眼看著父子倆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周衡昌怒發衝冠,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前去,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就在這時,一旁的周夫人眼疾手快,趕忙伸手一把將他死死攔住。
“老爺,您可千萬要消消氣!泰兒在外頭遭受那麼多的苦難和折磨,好不容易才剛剛迴到府上,您怎麼忍心打他!”周夫人滿臉焦急地喊道,同時伸手攔住了周衡昌。
然而,周衡昌卻絲毫不領情,他怒氣衝衝地指著自己的夫人破口大罵道:“都怪你!整日裏隻知道溺愛孩子,正所謂慈母多敗兒,看看現在都成什麼樣!”
聽到這話,周景泰不僅沒有絲毫悔意,反而更加囂張地叫嚷起來:“娘,您別攔著爹,就讓他打吧!最好能一棍子打死我,這樣你們也就能落個耳根清淨了!”
周衡昌被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差點就要噴出一口老血來。他瞪大雙眼,怒不可遏地吼道:“好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竟敢跟老子這般頂嘴!今天老子非打死你不可!反正家裏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少在這裏拿死來威脅老子!還有那門親事,你愛娶不娶!老子用不著你來傳宗接代!有種的話,你從今天起,就別碰任何女人,老子還要感謝老天爺開眼呢!”
周夫人眼見父子倆越吵越兇,急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她用略帶哭腔的聲音哀求道:“泰兒!你就少說兩句!難道你真要把為娘氣死?”
這時,周景泰的大嫂和二嫂趕忙走上前來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周夫人,而周家的老三和老四則迅速跑到周衡昌身邊,緊緊地扶住他,並輕聲細語地勸慰著。
麵對眾人的指責與勸解,周景泰依舊不知悔改,梗著脖子大聲喊道:“我說錯了嗎?從小到大,我何曾向您老人家開口求過什麼事情?就這麼唯一的一次,您居然也不肯答應!您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就算是對待仇人,恐怕也不至於如此絕情吧!”
“小畜生!老子在你眼裏竟成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行啊,行啊!既然如此,仇人就仇人吧!老子偏就不讓你稱心如意!你又能奈我何!”周老爺子怒發衝冠地咆哮著,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
一旁的老三周景信見狀,急忙轉過身去,對著老六嗬斥道:“小六,給我閉上你那臭嘴!你這哪裏像是在求父親幫忙?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老四周景禮則一邊輕輕地拍打著父親的後背,試圖讓他消消氣,一邊輕聲寬慰道:“爹,您可千萬別跟小六一般見識!他那張破嘴向來都是不把人氣個半死誓不罷休。不過您放心,好歹您還有我們其他五個兒子呢。雖說算不上個個都出類拔萃,但也總算是沒有給您丟臉。像小六這樣的渾球,您實在犯不著跟他較真兒。要收拾他根本用不著您親自動手,咱們這些做兒子的自然會替您好好教訓他一番!”
聽到四哥這話,原本還在那裏張牙舞爪的周景泰頓時慌了神,隻見他身子一閃,如同泥鰍一般哧溜一下就竄到了母親身後躲藏起來。同時嘴裏還不忘嚷嚷著:“老四,你這家夥也太不講武德了吧!你仗著有點功夫,就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周衡昌眼見著這個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小渾球如今終於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心中的怒火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如釋重負般說道:“好!今日三郎和四郎若不能將這個渾球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老子就親手扒了你們倆的皮!”
周景信滿臉盡是委屈之色,帶著哭腔說道:“爹,您講講道理行不行!明明是小六這家夥,惹您生這麼大的氣,您不去收拾他,卻把火氣撒到我們頭上來,我跟四弟這也太冤枉了!”
“冤枉?哼!冤個屁!就是因為你們一個兩個都縱容他、寵溺他,才慣得他無法無天!以後他要是再敢犯事兒,你們就統統給老子擔著!”周衡昌怒目圓睜,大聲吼道。
說罷,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原來把氣撒到其他兒子身上,似乎真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要不然,照小六那個混世魔王的折騰法兒,自己遲早會被活活氣死不可!
周景信與他身旁的四弟對視一眼,皆是滿臉的無奈。但既然老爹已經下了命令,他們也隻好硬著頭皮挽起袖子,朝著小六一步步逼近過去。
隻見周景信一邊走,一邊陰惻惻地笑道:“嘿嘿,小六啊小六,可別怪哥哥們心狠手辣。要怪就隻能怪咱爹,是爹讓我們來好好教訓你!”
周景禮則是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平日裏就知道耍嘴皮子,那張嘴裏就吐不出一句好話來!見誰都要毒舌一通,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今天看我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這時,周景泰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未痊愈的傷口,連忙轉身拉住母親的衣袖,可憐巴巴地哀求道:“娘,我的傷還沒完全好!四哥可是個武將,他出手向來沒輕沒重的,萬一不小心把我給打殘了,那我這輩子可就全毀啦!”
周景禮聽到這話,頓時氣得笑出聲來:“喲嗬!你小子還挺會找借口啊!行,既然你怕我打傷你的手腳,那哥哥我就專挑你的臉打!看看你以後還怎麼出去丟人現眼!”
周景泰像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嗖地一下竄到了周夫人的身後,扯著她的衣角,嘴裏叫嚷著:“別打臉!要是把我的臉打壞了,以後兒子怎麼給您,勾搭上溫柔賢淑的兒媳婦?”
周夫人拉住周景泰:“小六這傷都還沒好利索,你們倆下手可得悠著點兒!”
周景泰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母親,悲憤交加地喊道:“果真是這樣!我肯定不是你們親生的,一定是從哪裏撿迴來的!瞧瞧,爹爹不疼我也就罷了,連娘親也這般向著哥哥!”
話音未落,隻見周景禮猛地揮出一拳,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周景泰的肚子上。這一拳力道極大,周景泰瞬間疼得臉色煞白,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周夫人眼見此景,心如刀絞,又氣又急之下,揚起手掌狠狠地朝著周景禮的後背拍去,怒喝道:“叫你下手輕點輕點!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知輕重!”
說罷,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周景泰,關切地問道:“小六,你哥有沒有傷到你哪裏?快告訴娘親!”
過了好一會兒,周景泰才緩過氣來,依舊氣鼓鼓地嘟囔著:“托你們的洪福,暫時還死不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周衡昌看到眼前這一幕,頓時瞪大了雙眼,那原本就濃密的胡須隨著他憤怒地吹氣而微微顫動著。隻見他怒發衝冠,扯著嗓子怒吼道:“打!你們繼續給我狠狠地打!這個大逆不道的家夥,今天非得讓他吃點苦頭,好好接受一番教訓才行,一直打到他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為止!”
而另一邊,周景泰用力地拂開了周夫人想要攙扶他的手,然後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昂首挺胸,將脊背挺得筆直,一臉堅定地說道:“打吧!就算把我打死,我也絕不認為自己有錯!我隻不過是想迎娶一個我真心喜愛的女子罷了,難道這樣也有錯?為何一定要強迫我去娶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然後彼此互相折磨?”
聽到這話,周衡昌更是氣得火冒三丈,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兒子,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有些顫抖:“閉嘴!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由父母做主,哪輪得到你如此肆意張狂!”
此時,老三和老四站在原地,望著滿臉怒容的父親以及倔強不屈的小六,一時間竟不敢再輕易動手。他們心裏清楚,如果此刻再敢對小六出手,恐怕母親會像一頭護崽的猛獸一般,毫不猶豫地撲上來將他們生吞活剝了。
就這樣,在場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持在了那裏。然而,周衡昌卻並沒有就此罷休,他氣勢洶洶地再次邁步朝著周景泰衝了過去,看那架勢,似乎真的打算親手狠狠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一頓。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傳來一聲蒼老但卻格外洪亮的嗓音:“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小六好不容易才剛剛迴到家,有什麼事情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商談!”
眾人見到來人之後,皆麵露敬畏之色,紛紛恭敬地彎腰行禮。原來是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到了。原本氣勢洶洶的周衡昌見狀,縱使心中再有萬般不甘,此刻也不得不暫且壓下怒火,硬生生地將那口惡氣咽迴肚子裏去。
隻見老夫人手持一根精雕細琢的拐杖,步履穩健而又不失威嚴地徑直朝著周景泰走去。待行至近前,老夫人伸出手緊緊拉住周景泰,仔仔細細地上下端詳起來,眼中滿是疼惜之意:“我的小六怎麼變得這般瘦弱,膚色也變黑了不少!這是受多少苦!有什麼委屈或是難處盡管告訴祖母!”
周景泰趕忙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老夫人走向廳內的上首位,並輕輕地扶著她緩緩落座。然後,他一臉愁容地說道:“祖母,孫兒喜歡上了,那個曾傷害過我的姑娘。現在孫兒隻求祖母發發慈悲,出手救她一命。”說到此處,周景泰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懷期待地望向老夫人,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讓人不忍心拒絕。
老夫人聽後,不禁輕輕歎息一聲,語氣依舊慈愛溫和:“小六啊,當初你不願迎娶家中為你精心挑選的女子,祖母心疼你,便由著你的性子答應下來了。後來你又執意宣稱要尋找自己真心喜愛之人,整日流連於那煙花柳巷之地,以至於成為了整個京都都聞名遐邇的紈絝子弟。對此,祖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多加阻攔。如今,你卻想要迎娶一個視你若仇人的女子進門,這叫祖母如何能夠應允?”
話音未落,周景泰突然雙膝跪地,“咚”的一聲重重磕在了地上,言辭懇切地哀求道:“孫兒此生僅此一求!懇請祖母大人開恩,成全孫兒吧!”
隻見那老夫人微微俯下身來,伸出一隻布滿皺紋卻依舊有力的手,緊緊地捏住了周景泰的臉頰。她瞪大雙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怒與失望,口中嗬斥道:“六兒啊,你莫非是昏了頭不成?竟要娶一個仇人進咱們周府,想讓這府邸被攪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嗎?”
周景泰一聽這話,心中大急,趕忙搖頭否認道:“不!祖母,您誤會了!菲兒絕不是那樣的女子!孫兒對她一片真心,此生此世,我是真的隻心悅於她一人!心裏也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能與她永不分離!”
在場的眾人聽聞此言,各自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周衡昌氣得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怒目圓睜,指著周景泰大聲吼道:“逆子!你簡直是鬼迷心竅!那女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執迷不悟?”
周夫人則默默地轉過身去,偷偷用手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臉的哀傷與無奈。
至於家中的老三和老四,則相互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一副“果真是個倔驢,九頭牛都拉不迴來”的神情。
此時,那老夫人的臉色愈發陰沉,她猛地一揮手,厲聲道:“小六啊,今日之事,休怪祖母無情!其他事情祖母或許還能應允,但唯獨這件事萬萬不可!來人哪!快把這小子給我拖下去,關進房裏好好反省!若是誰膽敢私自將小六放出來,可別怪老身到時打斷他的雙腿!”
隨著老夫人一聲令下,立刻便有幾個家丁如狼似虎般衝上前去,牢牢抓住周景泰的胳膊,強行將他帶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