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易和王遷兩人小心翼翼地跟隨著前麵帶路的宮女,腳步輕緩而又謹慎。
他們穿過一道道曲折幽深的宮廊,路過一座座金碧輝煌或典雅別致的宮殿,最終來到了一處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破敗院落前。
隻見那扇略顯腐朽的院門半掩著,門上斑駁的油漆仿佛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抬頭望去,一塊破舊不堪的匾額歪斜地掛在門楣上方,上麵隱約可見三個褪色的大字——清輝苑。這處院落雖非真正意義上的冷宮,但看上去卻比冷宮還要淒涼冷落幾分。
小宮女將二人領到此處後,微微躬身行禮,然後轉身匆匆離去,留下陳不易和王遷獨自麵對這座荒蕪的院子。偌大的院落裏除了他倆再無他人,四周一片死寂,隻有偶爾吹過的風聲打破這份寧靜。
王遷緊皺著眉頭,滿臉憂慮地看向身旁的陳不易,問道:“菲兒姑娘,我們身處此地,接下來該當如何是好?”
陳不易並未立刻迴答他的問題,而是默默地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裏那些用於清掃的家什上。
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拿起掃帚和抹布等工具,開始認真地打掃起這個雜亂無章的院落,並著手布置起來。
與此同時,在遠處一座精致的樓閣之上,拓拔筱正饒有興致地觀望著下方發生的一切。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自言自語道:“有趣!這就是蕭越的女人……”
話音未落,他的眼眸中突然閃過一抹陰狠之色,隨即轉頭對身邊的侍從下令道:“給我密切監視這個陳菲,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向我稟報,不得有誤!”
待拓拔筱返迴自己的寢宮時,早已等候多時的潘氏姐妹連忙迎了上前去。拓拔筱麵帶微笑,從容地應對著她們。
潘琳如一隻溫順的小貓般,輕輕地依偎進跋拔筱寬闊溫暖的懷抱之中。
潘瑤麵露不甘之色,嬌嗔地說道:“王爺!難道您就這樣輕易放過那個賤人?”
拓拔筱微微上揚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張妝容精致得如同瓷器一般的臉龐,柔聲問道:“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潘琳嬌嗔一聲,迅速翻身而起,像一隻輕盈的蝴蝶般掛在了拓拔筱寬厚的頸肩之上。她伸出玉手,輕柔地托起拓拔筱的臉頰,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和試探之意,輕聲說道:“王爺,她可不簡單!表麵上隻是個啞巴罷了,居然能引得如此之多的人傾心!想當初,她的姘頭乃是周景泰,如今又換成了蕭越這等人物!難不成,你們男人都偏愛這般沉默不語一般的女子?”
拓拔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他順勢摟住潘琳纖細的腰肢,猛地將其壓倒在床上。緊接著,他俯下身去,湊近潘琳的耳畔,用充滿誘惑的語調挑逗道:“本王所愛分明是你們這兩隻小妖精!”
房間內頓時響起一陣銀鈴般的嬉笑打鬧之聲,氣氛變得格外曖昧與旖旎。不多時之後,姐妹二人已然因為疲倦,相繼沉沉睡去。
唯有拓拔筱依舊睜大雙眼,靜靜地凝視著床頂,思緒仿佛飄向了遠方。
在他的腦海之中,不斷浮現出一張麵容——那是一張無論麵對何種境遇都始終保持著榮辱不驚之色的臉龐;還有那個親力親為默默打掃院落的身影……
他要那個女人不再屬於蕭越那家夥,而歸自己所有!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把蕭越那張臉狠狠地踩在腳下,用力跺得粉碎,讓他變成一灘爛泥!還有拓跋熾,這個可惡的家夥也是一樣!他們倆就如同深深刺入自己身體裏的兩根毒刺一般,一根直直地紮進肺部,另一根則無情地刺穿心髒!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紛紛揚揚地落在大地上。張文傑懷揣著複雜的心情,以探望之名來到了陳不易的住處。
陳不易親自出門相迎,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將張文傑請進屋內。王遷則盡職盡責地守候在門口,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
張文傑望著眼前熟悉的陳不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感慨道:“好久不見!”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惆悵。
陳不易微微一笑,迴應道:“好久不見!”
盡管兩人僅僅分別一個多月,但這段時間所經曆的種種事情,似乎經曆了兩個不同的紀元。如今再次重逢,那種感覺猶如久別重逢的親人般親切。
張文傑緩緩地將自己帶來的盒子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隻見盒內裝著的,竟是一隻海冬青!
陳不易眼中閃過驚喜之色,他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海冬青的羽毛,動作溫柔得就像是對待許久未見的孩子。海冬青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喜愛,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
張文傑麵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輕聲說道:“這是小表弟特意托付我轉交給你的!有了這隻海冬青,日後你們就能夠通過它來傳遞書信!
陳不易的手指突然停頓下來,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住了一般。他緩緩地垂下那顆沉重的頭顱,聲音輕得如同微風拂過湖麵般輕柔,帶著難以掩飾的關切問道:“他……還好嗎?”
站在一旁的張文傑眼神閃爍了一下,但並沒有直接給出正麵的迴應。他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你的家人如今已被表弟妥善地接入了周府。表弟這段日子以來日夜不停地用功苦讀,發誓要在明年一舉奪下狀元。”
陳不易像是如夢初醒般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遠方,似乎想要透過眼前的重重迷霧。就在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了為何之前周景泰信誓旦旦地對他說,最遲等到晚年之時便會親自前來北梁解救他脫離困境。
此刻的陳不易,嘴唇微微張開,喉嚨裏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愣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種複雜而糾結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
張文傑見狀,稍稍頓了頓,接著又繼續講述道:“不僅如此,表弟還安排了暗九等人悄悄潛入到了上京。一旦情況有所變化,他們將會以特定的信號作為指引采取行動!”說完這番話,張文傑從懷中掏出幾支精致的信號彈,鄭重其事地遞到了陳不易的手中。
陳不易默默地接過那些信號彈,感受著手心傳來的微涼觸感,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楚之意。他緊咬下唇,低聲喃喃自語道:“其實,他真的不必再為我做這麼多!他所付出的已然足夠多了!就算再多做些什麼,也不過是白白浪費心力罷了!”
張文傑聽後深深地歎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唉,誰都無法勸阻得了他!就讓他去做吧,如果不讓他這樣做,他內心深處最後的那絲希望都會破滅,會承受不住打擊,甚至會發瘋發狂!無論如何,你務必保重自己!無論遇到怎樣艱難險阻,一定要堅強勇敢地活下去!隻有這樣,大家才有盼頭,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才不會白費!”
陳不易緊咬著牙關,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緩緩地點了點頭。
活下去!多麼簡單的三個字!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有著無數人在默默地為之付出,甚至不惜犧牲一切,隻為了讓他能夠繼續存活於世!想到這裏,陳不易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和酸楚。
張文傑看著陳不易,語氣鄭重地說道:“等這邊的事情交接完畢,我們就要返迴天啟了。你有什麼話語或者物品想要我幫你帶迴天啟?”
陳不易聞言,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既然這段感情早已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那又何必再給彼此留下更多的牽掛?就讓時間慢慢地衝淡這一切,或許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看到陳不易如此決絕,張文傑不禁感到有些失望。沒想到陳不易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帶給表弟。不過,當他轉念一想,這或許才是對表弟最好的選擇
待張文傑離開之後,陳不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沉重的情緒。
陳不易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他目光銳利地盯著王遷,沉聲吩咐:“立刻想辦法打聽清楚,究竟是傾城還是潘家姐妹在中間搗鬼。還有,一定要查出她們背後支持的人究竟是誰。此外,皇宮中的各方勢力分布情況也要盡快摸清楚。最後,關於那些世家貴族之間錯綜複雜的恩怨糾葛以及利益關係,我也必須了解得一清二楚!記住,不必有所顧慮,直接借用蕭越的名號行事即可。”
王遷這次竟然一改往日諂媚討好的模樣,麵容嚴肅而莊重地說道:“明白!我一定會盡早盡快將其查個水落石出!”他的語氣堅定有力,仿佛已經做好了迎接挑戰的準備。
話畢,王遷恭敬地從對方手中接過銀兩,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快步走出門去,迅速投入到打探消息的行動之中。
陳不易則靜靜地坐在桌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那隻海冬青身上。他輕柔地伸出手,緩緩撫摸著它光滑的羽毛,思緒也漸漸地飄遠……
想著想著,陳不易下意識地伸手拿過一張潔白的宣紙,鋪開在桌上,正欲提起筆來給暗九傳遞信息。
然而,筆尖尚未觸碰到紙麵,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動作猛地一頓,隨後緩緩放下毛筆,輕輕地將那張紙重新卷起收了起來。
如今內部有王遷負責打探消息,外部又有蕭越協助處理各種麻煩,如此安排應當足夠應對眼前的局麵了吧。
就在陳不易暗自思考之際,蕭越那咋咋唿唿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我說這拓跋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居然就讓你住在這破舊不堪的屋子裏!他們的心難道都不會痛嗎?”
聽到這話,陳不易不由得感到一陣無語。這個蕭越,總是這般口無遮攔,但好在對自己倒是一片赤誠。
發完一通牢騷之後,蕭越終於切入了正題:“千萬不要跟阿蠻說我今天才來這裏!我昨天確實是有要事纏身!先是在太後那裏逗留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又不得不前往慕容家走了一遭。你盡管把心放到肚子裏,有她發話,那些個狗奴才們絕對不敢太過放肆!對了,阿蠻還特意囑咐我要給你捎些銀子過來。等會兒就會有人送過來。至於這個破舊不堪的院子嘛,別急,明天我自會安排人手前來修繕!
陳不易滿臉疑惑地問道:“難道這兒是你自己家不成?”
蕭越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來,滿不在乎地說道:“那自然不是!但我的姑奶奶可是當今太後!隻不過多繞個彎而已!”
陳不易無奈地歎了口氣,憂心忡忡地提醒道:“你行事別這般張狂高調,聽說皇帝對你尤其不滿!
誰知蕭越聞言不僅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盡是得意之色:“哪裏隻是不滿!依我看,皇帝是對我簡直是恨之入骨!不過這又算得了什麼?反正自從我和阿蠻糾纏到一塊兒起,他就這樣!”
陳不易緊緊地皺起眉頭,滿臉疑惑與擔憂,急切地追問著眼前的人:“你們倆到底幹了些什麼事,竟然如此招人恨?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或者隱情?”
蕭越卻是一臉的不以為意,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嘲諷說道:“就因為我和阿蠻在那些人的眼中就是兩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們的行為舉止想法觀念跟他們完全不一樣,自然不受到這些人的待見!”
陳不易聽後,雙唇緊閉,輕輕地搖了搖頭,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過了片刻,他稍稍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再次開口向蕭越發問:“那麼,他和他母親呢?”
蕭越聽到這個問題,突然間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但笑聲中卻充滿了苦澀與無奈。
笑罷,他收斂起笑容,冷冷地迴答道:“關係如何?他倆之間能有什麼關係?要說有的話,還不如沒有任何關係來的好!那個叫姬雨希的女人,除了把阿蠻帶到這個世上之外,簡直就如同一個不存在的人一樣!”
陳不易不禁感到十分詫異,連忙追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憤恨之色,憤憤不平地說道:“那個女人,心裏頭隻有她自己!為了能夠拚命地向上攀爬,獲取更多的權勢和地位,她什麼都願意舍棄,甚至包括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僅沒有一點關心照顧,反而對他不聞不問,完全視若無睹!像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留著又有何用!”
聽完這番話,陳不易沉默良久,最後隻是輕聲說了一句:“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