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問了皇上的喜好?”
“又可是打聽了哀家的喜好?”
太後麵上露著探尋之意,竹息卻搖了搖頭:“都不是。”
“僅僅問了壽康宮中小奴婢的月例銀子為幾何。”
“月例銀子?”太後垂眸,看著她是個心機深沉的,沒想到隻是問了月例銀子?
若不是怕心機深沉入了後宮,宜修應付不來,渾看著那甄家女的臉便並非個好相與的,若要說今日殿選,倒是那沈自山的女兒讓自己多加青睞。
這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太後手中佛珠的轉動聲停止,佛珠被放在桌案之上,因著力道帶著上麵的紅色穗子微微晃動。
“竹息,你怎麼看?”
竹息斂了眸子,上前恭敬作答道:“太後娘娘,這一個縣丞之女,能來伺候太後娘娘是她的福分。”
“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
“嗯。”太後滿意的點頭:“吩咐下去,隻要她安分守己,也別對她過多的苛刻。”
話音剛落,門外的簾子微微晃動,有小宮女入內看了竹息一眼,傳信道:“竹息姑姑,新來的宮女來拜見太後娘娘。”
竹息看了太後娘娘一眼,見太後娘娘並未有任何不快,才朝著小宮女點了點頭。
安陵容打著簾子,一入內,眼睛不敢亂看,隻規矩的走到太後娘娘跟前,先是跪著磕了三個頭,磕頭的時候,壽康宮的內室處都能聽到這“砰,砰,砰。”的聲音。足見她的力氣之大。
磕完頭她抬頭看向太後,笑著道:“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她的額頭上有些許紅腫,太後有些心驚,這頭磕得這般用力?
安陵容麵上笑著,心下卻想著,日後她的主子便是太後娘娘了,在太後娘娘宮中,日後還有封賞。
可今日殿上一事,隔著那般遠,她便能察覺出來,太後看甄嬛的眼神,和看自己的如出一轍。
憑著前世對太後還有皇上的了解,就知曉,太後不喜甄嬛,也是,這樣的一張臉連皇後都忌憚,又何況太後呢?
太後娘娘的喜好是沈眉莊那樣的大家閨秀,而自己,恐怕因為今日殿選上一事,被太後當成了和甄嬛一般心機的女子。
可沒辦法,想要入宮,還想要賺點月例銀子。
若不入宮,迴去鬆陽的變數會越來越多,她不敢想,迴去鬆陽以後,會不會被安比槐送給其他肥頭大耳的官員做妾。
她隻能出此下策,引起太後的注意,引起皇上的注意,實則太後說出來壽康宮當奴婢,她無比的高興。
終於走出了另外一條道路。
太後打量著安陵容:“你在殿選之上唱的曲兒從何處聽來?”
安陵容對上太後的眸子,這位在大清尊貴的第一人,帝王的額娘,她心跳了幾下,便幹淨利落的迴答道:“迴太後娘娘的話,是奴婢入宮之前打聽的。”
“打聽的?”太後雙眼中一目了然,果然,她看人這麼多年來,無一不曾看錯,麵前的安陵容溫溫柔柔,心機城府卻實在之深。
安陵容敏銳的感知到太後身上的氣息變幻,隻那雙眼直直的看著自己,似乎下一秒,自己便要身死在這壽康宮之中了。
她複又恭敬的磕了個頭:“迴太後娘娘的話,奴婢不敢隱瞞,確實是奴婢打聽來的。”
“奴婢想來太後娘娘的壽康宮當差,不想入選皇上的後宮之中。”
“不想?”太後更為詫異了,她看著安陵容的眼神還帶著不快,自古以來,無數女子都想要嫁入皇家,隻有皇家挑女,哪有女子挑皇上的道理?
再說了,既然來參加選秀,就要做好入後宮的準備。
她的眼神如刀,話語平淡:“鬆陽縣縣丞之女?”
“這是為何?”
對上太後的眼神,安陵容的後背之上全是冷汗,汗毛立起,她隻恭敬的作答道:“迴太後娘娘的話。”
“奴婢不敢隱瞞,奴婢若是不入宮,奴婢的娘便沒有活路。”
“可今日殿選,大多都是家世品貌俱佳的名門望族,奴婢往那裏一站,盡是雲泥之別,坊間有傳聞,太後娘娘對待。。。”
安陵容欲言又止,忍住了心下戰栗:“太後娘娘對待十四爺一片慈母之心,奴婢的娘親也是這般,昔年奴婢的娘親熬夜刺繡,生生將眼睛熬瞎了。”
“奴婢的爹才能用這刺繡得來的銀錢,認真科考,做了官。”
“可如今奴婢的爹。。。”
安陵容似乎有難言之隱,隻咬緊了下唇,眼尾通紅。
太後在宮中經曆頗多,見著麵前的安陵容沒有隱瞞所作所為,倒是幹脆利落的抖了個幹淨,她好奇其中內裏之事,又好奇安陵容才不過十來歲,又如何有這般心機?
她問道:“你繼續說。”
末了,太後又說了一句:“這麼說來,你是算計了哀家和皇上?”
安陵容覷著太後神色,並未有殺意,隻是手中的佛珠接著轉動,她直接跪著,將全部講了個幹淨。
今日不講,來日也要講,她現在和太後根本抗衡不了。
“迴太後娘娘的話,奴婢不敢算計,隻是覺得太後娘娘和奴婢娘親一般是個慈母。”
“在殿選之上的時候,奴婢素日聽聞,太後娘娘對皇上和十四爺都十分慈愛,在殿上的時候,奴婢想引起太後娘娘的注意,才出此下策。”
“奴婢無法,若未曾中選,奴婢迴了鬆陽,奴婢的爹寵妾滅妻,本來奴婢的娘就已經看不見了,形同枯槁,奴婢不得已而為之。”
“求太後娘娘垂憐,給奴婢一條活路,奴婢定在壽康宮盡心盡力伺候太後娘娘。”
說到這裏,安陵容有些繃不住,她更加賣力起來,試圖在心中找個能讓太後垂憐留下她的法子,也在賭,賭太後娘娘曆經幾朝,不會為難一個奴婢。
太後望向麵前,眼角微紅的單薄女子,曆經幾朝,她見這安陵容身上所穿衣裳,都快要起球,隻是水洗得有些發白,又驚歎於她的心機,和能夠在自己麵前坦白一切的勇氣。
不過一個鬆陽縣縣丞之女,若真是如她所說,又是個安分守己的,留在壽康宮中也無妨。
人到了這個年紀,卻還是相信鬼神一說的,安陵容唱的這首安眠曲,倒讓她想起了被圈禁的老十四,她嘴唇微動:“你起來罷。”
“你若是安分守己,在壽康宮中,哀家不會虧待於你。”
“哀家念你孤苦,又念你隻不過一片為母之心。”
“你可不要辜負哀家的心意。”
話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安陵容迅速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個頭:“奴婢謝太後娘娘。”
“奴婢對太後娘娘不敢有所隱瞞,太後娘娘仁慈,奴婢感激不盡。”
“日後奴婢定會在壽康宮中,好好伺候太後娘娘。”
安陵容退下之後,在門口扶住了石階,喘不過氣,剛才她真是害怕極了。
隻是在太後的麵前,不能有所隱瞞,況且,為奴婢之身入了壽康宮,家中的情況最好在太後麵前過個明路子,也省得自己入宮做了奴婢,那安比槐又對娘越發的厲害了。
安比槐,對,就是安比槐,這一刻,她對安比槐的恨意又開始衝上了腦子,若不是安比槐對娘這般,前世的她何苦入宮,她到現在才明白一個道理,前世入宮,她為什麼這般在乎甄嬛,又為什麼能愛上甄珩,隻不過是在鬆陽之中,在乎她的人太少了。
入宮之後,安比槐未曾幫助她一分,任由她在宮中吃盡了苦頭,幼年時不慈,等她爬上妃位的時候,又被爆出安比槐買官賣官,收受賄賂。
這一世,她不再是妃子,隻是奴婢,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伺候好太後娘娘,巴結好竹息姑姑,在壽康宮立足。
為日後出宮做準備,再也不要做深宮中的金絲雀。
可此時,壽康宮中的太後看向了竹息:“竹息,你如何看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