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皓月隨雲流動,雪勢漸濃,屋內地龍正旺。
玉墨甫一踏入這廂房中,見了在床上坐著的安陵容,將黑黢黢散發著味道的湯藥遞給了安陵容。
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見她眼神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又覷了眼竹息,還是將這些話壓了下來。
安陵容猜測,是宮內出事了,至於是什麼事,她不知曉。
但是應該是對她有利的-她想。
玉容匆匆趕來,隔著門外喊了一聲:“竹息姑姑。”
竹息打了簾子,不敢離玉容太近,在門外同玉容隔著老遠說著話。
這時候安陵容見玉墨,好笑道:“你說罷,輕點說。”
“要不,你得被這話給憋壞了?”
玉墨小臉一紅,壓低了聲音道:“方才奴婢去取藥,聽說莞貴人被罰跪在雪地裏,這般大的雪,聽聞她暈倒了。”
“暈倒了?”
安陵容驚訝,隨即迴過意來,華妃不會放過甄嬛的。
皇上和皇後這幾日出發祈福,隻有華妃在宮中,按照華妃的手段,正愁沒地方出氣呢。
前世甄嬛有一個優勢,又或者是技藝,她總能在合適的時機懷孕。
在翊坤宮門前跪著有孕,到了碎玉軒有孕,迴宮有孕還是雙生。
她隨即透過花窗,看了眼外麵的雪,紫禁城的長街上已經有著厚厚一層潔白如瑩的雪。綿綿的,密密的。
跪吧-凍傷了身子就不用懷了。
若不是她怕太後懷疑,都想用那香,將甄嬛的臉抓破。讓她再也好不了,讓她知曉什麼才是以色侍人?
她如今垂著眸子,又在心下百轉千迴,沈眉莊的事情沒那麼快,還有個人要解決,溫實初。
前世的時候她送給甄嬛的舒痕膠的時候是沒有麝香的,是溫實初後來出來作證。
正如昨日她測試溫實初那般,溫實初就會說出她“得了時疫。”借坡下驢罷了。
醫者仁心?
她輕笑,借著玉墨的手將那藥湯喝了,然後躺在床榻之上,兀自想著,該用什麼方式讓溫實初死去呢?
或者,他不死,羞辱也行,這般讓他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日日洗冷水浴,到廂房之中就是為了不在太後眼皮子底下動手的,片刻之後,她發出了低低的喘息聲,隻捂住了小腹,玉墨聽得她的喘息聲,關心上前問道:“安貞容,你怎麼了?”
安陵容緊緊咬住下唇,臉上神色痛苦:“好痛啊。”
玉墨轉身跑出去,喚來了在門外的竹息,竹息匆匆入內,一看安陵容這神色,立馬快速決斷:“去,玉墨,快去請溫太醫。”
她在一旁將繡帕沾染了水,為安陵容擦去額頭的細汗,隻安陵容接過了繡帕,攥在了手中,
長街之上傳來了打更聲,竹息在一旁焦急,錦鍛之下,安陵容不斷的發抖,瑟縮,這發抖是她裝的,也不算,隻是她迴憶起前世孩子生生從腹中脫離的時候,那四肢百骸的痛意,讓她有一瞬間不知曉什麼是現實,什麼是過去。
她從耳朵上取下了耳墜,將裏麵的粉末全部都倒在了帕子上,又用力揉搓了一番,正好,那濕潤的帕子將粉末全部都吸收了進去。
這藥,是能刺激夜貓的味道,裏麵摻和了荊芥 ,貓格外喜歡,而今日這開的藥材之中正有荊芥,她轉頭看了眼玉墨。也幸虧是玉墨這個沒心眼的,如若不然隻會被發現。
太醫院將藥材送來的時候,玉墨見她神色難忍,隨手將藥材接過。
隻拿起的時候,藥材似乎外露了不少,玉墨沒當迴事,隻是兀自處理了這些。
直到門外響起塔塔塔的腳步聲,溫實初入內見安陵容這般,也跟著心生疑惑。
隻是喝了些時疫的藥,怎麼能這般?
他上前把脈,安陵容轉過身子來,似痛得狠了,一隻手拿著繡帕從手上滑落,剛好滑到了溫實初的衣襟前,繡帕“啪”的一聲掉在了溫實初的腰間,官袍之上出現了一塊濡濕。
安陵容觀察著溫實初的反應,說道:“溫太醫,這是怎麼了?”
“可要緊?”
溫實初心內心虛,本就不知如何作答,安陵容這一問,倒是忘了,他胡亂的將地上的繡帕拿起,丟到一邊,玉墨上前接過,剛好用水洗了。
“無事,無事。”
隻見溫實初診了一會兒脈,他神色一正說道:“今日腹痛,許是這藥力的原因,安貞容的身子偏寒涼。”
“似乎還要等明日。”
他本就心虛,心裏頭又惦記著沈眉莊,隻又給開了一副安神湯,迴頭朝著竹息說道:“我待會讓太醫院藥侍送來。”
竹息也沒辦法,點了點頭。
溫實初走後,安陵容親眼見那繡帕被玉墨拿去洗了,且洗完的水倒入了遠處的排水溝之中,安陵容捂著小腹,不斷喊著頭疼。
竹息見了,著急轉身不斷來迴走動,片刻之後她朝著玉墨道:“你在這兒陪著安貞容,我再去迴了太後,找人去太醫院找別的太醫看看。”
“是。”
竹息走後,安陵容眼角眉梢都是汗水,她抬了手,找玉墨要了一塊棉布,擦了擦耳後,脖子,隻用錦被擋著,在玉墨看不到的地方,擦了擦那耳墜子。
當棉布再次伸出來的時候,她遞到了玉墨的手中:“換換水吧。”
玉墨上前接過,又在熱水中換了,再次遞給安陵容。
如此反複,這耳墜子中倒是擦了個幹淨,而水也隨著玉墨的動作倒入了排水溝。
太醫院中的另一位太醫,隨著竹息的腳步聲入了廂房,啪嗒一聲,是那藥箱放在桌案之上的聲音。
太醫拿了軟枕,上前仔細的診脈,片刻之後,他的神色有些不對。
安陵容透過長睫,她隻裝作不知,繼續一味痛唿。
隻竹息在一旁問道:“太醫,如何了?”
“額.....\"太醫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暗道溫太醫的醫術那般高超,怎麼一個傷寒能診斷成時疫呢?
這是說還是不說?
說了恐怕得罪溫太醫,不說恐怕得罪安貞容,以及她身後的太後。
他在心中權衡利弊之後,快速做下了決斷。
“依微臣看,安貞容是得的傷寒,並不是時疫。”
“之所以腹痛,也是喝了那時疫的藥湯才導致腹痛的。”
竹息神色一變,在一旁:“太醫,你先給安貞容開藥,待會讓安貞容喝下。”
竹息心中此時想得更多,她在想這背後事情的用意,她想得太深了,事實上也容不得她多想,安陵容不是時疫?
為了穩重,她又去請了另一位太醫來診脈,直到太醫說出:“是,安貞容隻是傷寒。”
“近來天氣寒涼,安貞容底子不好。”
“所以得了傷寒,好好將養著就好了。”
“多謝太醫了,玉墨,你在這照顧著安貞容,我迴去壽康宮一趟。”
“是。”
伴隨著腳步聲從廂房中消失,安陵容垂下了眼,她未睡,她在等,至於在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