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燈,風聲鶴唳。
皎皎月色隨雲湧動,一女子身穿紫色的短衣,下麵配同色係長裙,外罩白色繡紫花半繡長衣,頭梳飛雲髻,飛雲髻中斜斜插了一隻慶雲環翠簪,唇絳一抿,嫣如丹果。
她的素手,淺淺撫上麵前玉墨的小臉,凝眉道:“玉墨,你不必怕,說便是。”
玉墨搖了搖頭,對著麵前安陵容,她站在點點星光下,眼中露出驚豔之色,怯怯道:“是,是富察貴人指使桑兒打的。”
“富察貴人如同瘋魔了一般,在聽到淳貴人所說,待你走後,便喊了桑兒,朝著奴婢..朝著奴婢....\"
玉墨的話欲言又止,又如綻放的花朵,笑了笑:“安貞容,無事的。”
“切莫因為奴婢傷了和氣。”
玉墨的肩膀聳動,在安陵容看來,似乎她在掩飾,她抬頭看了眼這黑壓壓的天色,隻有微弱燈光,無事?
如何能無事?
一味隱忍退讓可不是解藥,權利才是。
她眸色陰鷲,又怕嚇到了麵前的玉墨,淡淡道:“玉墨,先迴去當差罷。”
玉墨聳動的肩突然停止,走在了安陵容的身旁,兀的。她說道:“安貞容,奴婢想罵人。”
“罵人?”安陵容轉頭看著玉墨那圓圓的,帶著喜慶的小臉,輕笑道:“看不出來啊,你一向懂禮,除了愛打聽消息些,還會罵人呢?”
玉墨似苦悶的半抬頭:“奴婢怎麼不會,奴婢不罵是因為奴婢罵得太難聽了。”
“奴婢入宮做宮女也是因為奴婢的包衣身份,若不是家道中落,誰願意來這裏伺候人為奴為婢。”
“奴婢的娘說了,不能隨便罵人,前朝有個人罵人就被打發去喂豬了,奴婢實在討厭那豬。”
“一直隱忍著,今日這事,奴婢卻忍不了了。”
“奴婢的良善何苦給了構陷奴婢之人,這些子黑心肝的,沒心的,將來要是生了兒子準.......\"
安陵容聽到這手捂住了玉墨的唇瓣,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好了好了,我信了,你不許再罵了。”
“你娘說得對,隨便罵人會被打發去喂豬。”
哪裏有什麼罵人不罵人?這肯定是玉墨她娘誆騙她的,安陵容見玉墨眼神中帶著害怕,起了壞心思:“玉墨啊,你可知道豬吃什麼長大的?”
“豬還吃人肉。”
“這豬吃了你這種人的肉,就會變成黑豬....”
玉墨聞言噤了聲,不,她不要變成黑豬,她跺了跺腳,安陵容於黑夜中無聲勾起了紅唇,輕笑。
多久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她不知道,似乎玉墨才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兒家該有的心態,不像她滿目瘡痍,身背仇恨。
她走出幾步,見玉墨還在原地愣神,微微轉了上半身迴眸:“玉墨,還不快些?”
“好。”玉墨蹭蹭蹭幾步走上前去。
“玉墨,迴去了你跪在竹息姑姑麵前哭一場。”
“哭?”
“嗯,哭,把你罵人的勁兒用到這上麵就是。”
是啊,是要哭的。
這件事沒有完。
富察貴人的胎落了,麝香不是玉墨這處搜索出來的,定是要找個人背鍋的。
鬆子發狂,本質上關不了皇後什麼事,剩下的就是淳貴人,端看淳貴人想找誰做替死鬼。
又或者,看皇上,太後想讓誰做替死鬼。
富察氏族失去了一個胎,肯定是要給富察氏族一個交代的。
讓玉墨去哭哭,竹息見了定會和太後說道說道。
富察貴人蠢笨,上了當,敢毆打壽康宮的宮女,現如今清查沒有罪證,雖然玉墨隻不過一個宮女,可到底是壽康宮中人,打的是壽康宮的臉麵。
二人說話間到了壽康宮,壽康宮正室燭火通明,安陵容帶著玉墨入了壽康宮正室,卻見正室之內,卻跪著除玉墨之外的幾個大宮女。
玉容,玉雪以及玉可。
一片可怕的寂靜,隨著安陵容的到來被打破。
“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
佛珠的轉動聲戛然而止,太後抬眸看來,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是。”幾個宮女起身,倉皇逃離這壽康宮正室。
“陵容,你當差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淳貴人可掌摑了?”
“掌摑了,奴婢未帶掌板,隻用了手。”
“用了手?”太後詫異看了一眼,輕斥道:“你要時刻謹記你的身份,沒得因為旁的宮妃來傷了自己身子。”
“皇上的後妃能有很多,哀家宮中的貞容僅你一個。”
“可記得?”
“是。”安陵容答道。
“好了,下去罷。”
安陵容這頭剛出了壽康宮正室,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太後將手上的檀木佛珠放置桌案發出“啪”一聲的聲響,竹息上前將佛珠拿起,勸慰道:“太後娘娘,這點子小事不值得娘娘動氣,保重身子要緊。”
“要緊?”太後轉頭冷哼一聲:“你未見那玉墨的臉?”
竹息訕訕,她心中也惱怒,玉墨是壽康宮中的宮女,也不知道何人敢未查罪證便朝著玉墨動手。
又聽得太後聲音沉了沉:“富察貴人倒是一個好刀子,叫人三不兩下便迷了心去。”
“後妃們愈發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竹息,你將玉雪送去給富察貴人罷。”
“背主的宮女,壽康宮不要,外邊如何亂,別亂到壽康宮中來。”
“你順道去景仁宮走一趟,你知曉如何做的?”
“是,奴婢知曉。”
竹息從正室出去的時候,安陵容正在耳房中,透過花窗的縫隙,看到玉墨上前跪倒在竹息麵前,哭得那是一個梨花帶雨,竹息抿了抿唇。擺了擺手:“好了,玉墨,這事太後娘娘自有定奪,你好生當差便是。”
隨即竹息去一旁的耳房中將玉雪喊了出來,玉雪眼神躲閃,跟在了竹息的身後。
安陵容心內吃驚,隻一個照麵,太後便知道壽康宮中誰背主?
又兀自迴憶起進壽康宮之前壽康宮的一地寂靜,才驚訝到。
原來太後不說話,壽康宮的寂靜是在給幾個大宮女施加壓力?
那等沒做過虧心事的,神情隻會越來越疑惑,然後自省。
而做了虧心事的,麵上神色會越來越拘謹,神情會逐漸慌亂,能在壽康宮中為大宮女的,都不是傻得。
便聰慧如她,前世也不是死在了甄嬛的手中,確切來說,她是因為全部的背棄,和延禧宮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中,那股哀傷將她的內心占據,或許死了,才是一種解脫。
這一世的她,是因為意識到了,從遇見甄家人開始,就步入了一個騙局。
那接下來的布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