諴親王府馬車內,允袐突然“哎呀”一聲。
便看得允袐手中紙條一分為二,已經被撕開了。
“母妃遺命居然撕毀了。“
安陵容瞥向了允袐一眼,心中覺得好笑。
她現在終於知曉她當時在太後身旁,被太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是什麼樣的感覺。
當她今日在淨房之中,拿出那份太妃遺命,允袐各方麵都表現得特別好,隻是唯獨缺少了的是震驚。
幾乎都沒有爭辯,也沒有懷疑,就認同了下來。
隻能說明太妃是有遺命,但是真的遺命實在他的手中。
為什麼用太妃遺命呢?人隻有對待他最重視的東西之時,會自然流露他心中所想。
這也是一種試探,她要試探這個小王爺是不是如同外表一般,隻知曉玩樂。
而這種試探,她撫摸了手腕上的瑪瑙珠子,她在太後的教導下已經信手拈來了。
她接下來要試探的是小王爺對待她的態度。
而當他在馬車之上,故意將這紙條一分為二,似乎他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去皇上麵前分說。
馬車之內的氛圍陷入了寂靜,安陵容心下卻更加放心起來。
看來允袐能在多疑的皇上手底下安穩的活到如今,太妃定然指點了什麼。
果然,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小覷。
包括太妃的心性手段,雖然太妃已經崩逝不在了,但能在先帝晚年安穩生下皇子,且能讓四歲的允袐便說出了那句保住他一生榮耀的話來。
若是自己是太妃會如何做呢?
恐怕也會如太妃一般,縱容著自己的兒子跋扈,又什麼都不會。
而人心,能扮演一日那隻能說明你是個戲子。
能扮演終生,隻能說明跋扈就是允袐的脾氣秉性。
她那雙眸子看著允袐,出聲道:“王爺,待會入了宮,去養心殿一趟。”
“去養心殿?”
允袐讚同的不斷點著頭,他是要去養心殿的。
他摩挲著紙張上留下來的舊線,那雙墨眉微挑,冷不丁他出聲問道:“安安,你說本王的母妃希望本王如何?”
“當然是希望王爺平安喜樂,福壽綿長!卑擦耆莺敛华q豫的作答道。
允袐將手伸出,他微微俯身,將那雙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了安陵容的跟前:“為本王係上這一道舊色紅繩吧!
“母妃留下的,本王很喜歡!
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仔細看去,那雙眼無論何時,都似乎在發笑。
遺命?
安陵容此刻對這位小王爺已經起了戒心,她伸出手去,將那道她親自做舊的紅繩為允袐綁上。
緋紅的舊線,纏繞在手腕上,又隱藏在了金線鉤邊的袖子之下。
“果然是母妃的手藝!痹市嬘U了一眼這紅繩,馬車軲轆聲嘎然而止,他率先從車上跳下,接了安陵容下馬車。
這夫妻二人一道往紫禁城入內,而玉墨的手中,還捧著一個托盤,便是昨日周管家拿來的賬本。
安陵容同允袐並著肩,一道穿過曲折的遊廊。
她將玉墨手中托盤全部放到了允袐的手中。
轉頭帶著玉墨朝著慈寧宮走去。
她身後的允袐突然出聲道:“迴府記得給母妃換個新靈牌,依你所見,換個什麼樣的?”
“換個金堆玉砌的,依然可以彰顯王爺的風姿!卑擦耆蓊^也不迴的道。
她此時才聯想起之前的所有事情,看來今日允袐是在借自己的手除去王府的下人,說來也對,她是壽康宮出去的人,去了諴親王府上,將諴親王府也同樣卷入了風波,放在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或許允袐也在窺探著自己,看來今日的太妃遺命,自己沒寫太出格的事情,而允袐在馬車之中將那張遺命的紙張撕毀,此舉看似巧合,但在安陵容看來,這是一種信號。
是允袐要借她的手做刀子的信號,也是允袐今日要將王府一事擺在養心殿明麵上的信號。
看來,不能小看任何人。
-----允袐的神色晦暗不明,隻是接過了托盤,轉頭去了養心殿。
他那狐貍眼中全是潤澤,似乎受了委屈。
剛到了養心殿近前,江來福見諴親王前來,轉頭入內通傳。
皇上正在養心殿前看著奏折,聽江來福說諴親王來了,大手揮動了一下。
允袐這才抱著托盤步入了養心殿中,隻見他“啪”的一聲,一臉苦相的將托盤放到了養心殿的桌案之前。
“皇兄,這才剛開年,臣弟就沒俸祿了,皇兄你快看看!
“對了,皇兄,今早臣弟還在母妃的靈牌之中見到了母妃的遺命!
“臣弟不認字,是福晉讀給臣弟聽的,說母妃讓臣弟都聽皇兄的,跟在皇兄的身邊,鞠什麼瘁,就是讓臣弟聽皇兄的!
“母妃走的時候還留下了產業,皇兄你快看看!
“皇兄!痹市嬌锨白Я嘶噬系男渥樱榱顺楸亲樱骸盎市,臣弟還想要買幾隻蛐蛐!
“皇兄,臣弟沒有俸祿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轉頭看向這個他最疼愛的弟弟,這個他當做兒子養的弟弟。
這個弟弟天生四六不分,大字不識,他身邊之人,所有人他都懷疑過,也有忌憚之心,便連老十三他也是有提防之心的。
隻是獨獨沒有懷疑過這個弟弟,無他,上書房中的太傅,總是拿著戒尺前來告狀。
不是不識字,就是帶頭掏了鳥窩,再不然就是在課堂上公然的鬥蛐蛐。
說來也怪,他這個弟弟這般,他時常勸誡,可是屢次不改,他反而安心了下來。
他讓這個弟弟來上書房同阿哥們一道,也隻不過在觀察,觀察這個弟弟是不是有異心。
隻是這個弟弟,和阿哥們吹鼻子瞪眼,時不時還會拳腳相加。
現如今他聽到允袐說起沒俸祿買蛐蛐,忍不住輕斥道:“你這幅樣子,可對得起太妃?”
“沒了俸祿也好,你不爭氣!
“身為親王怎麼便日日逗蛐蛐,你看看這般多的阿哥!
“你再看看蔣太傅?”
“蔣太傅總來朕跟前說,你大字不識,你...”
皇上還要斥責,允袐耷拉下來小腦袋:“皇兄,不是還有你麼!
“有皇兄在一日,臣弟大字不識不也能將日子過好?”
“那蔣太傅日日吹胡子瞪眼,臣弟隻要一看那書本子,不知道怎的就想昏睡!
“周公便要現身,再說了,臣弟如今已然不錯了,最起碼能識得六七個字,隻是筆畫多的,臣弟也能讀。”
“能讀?”
皇上驚訝問道,隨即他指向了一個婺字,正好是婺州的奏折,他問道:“這個字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