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涼殿前麵的吵鬧聲亂糟糟,玉墨聽得便伶俐的為安陵容披上了一件柳綠團簇登枝葉的外衣。
而此時,安陵容的長發已經幹透,因著要起身見人,是以玉墨為她綰了個簡單發髻。
釵環全無,無任何裝點。
她緩緩起身,但袖口的紅色瑪瑙珠子卻變得無比的妖冶。
當她將含涼殿的朱紅色木門打開,一張精致的小臉未施粉黛,站在眾人麵前的時候。
她睥睨著所有含涼殿正室門前的人,也因為她的出現。
含涼殿正室門前還在爭執的人聲突然停頓,死一般的寂靜蔓延。
“王爺已經睡下,今日入宮守喪,王爺疲乏。”
“有什麼事去中庭處理。”
她率先起身,玉墨跟著,一路穿過王府的遊廊和花草,她凝眉遠眺,今夜這王府,該換血了。
腐朽又破舊的王府和政權,她的身影在王府的幽幽暗色中顯得無比淡薄和渺小。
可如今的她,不是前世任人宰割的她了。
死人?
她不斷的摩挲著手上的紅色瑪瑙珠子,死人從不是最終章,要死便全死。
“玉墨。”
“你家中不是還有個弟弟?”
“是,奴婢家中是有個弟弟。”玉墨扶著安陵容的手恭敬作答道。
“明日,讓他入府。”
“管家一職,交給他了。”
玉墨扶著安陵容的手一滯,作答道:“謝福晉抬舉。”
“隻是。”安陵容不動聲色瞥了玉墨一眼:“你家中的人你自己管好。”
玉墨覷著安陵容的紅色瑪瑙珠子,這紅,太耀眼了,她舔了舔嘴唇:“迴福晉的話,奴婢家中人若是起了異心,奴婢會自行清理門戶。”
“福晉放心。”
“走罷。”
“清理門戶。”
二人一路行至王府中庭,此時王府中庭無人,隻有中庭高廊下的兩個燈籠,散發熠熠柔光。
玉墨扶著安陵容到了中庭前,轉頭便去尋了一把紅木太師椅,等會太久,福晉跪一天了,定累。
安陵容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之上,從手腕上摘下了那條紅色瑪瑙珠串,而她對麵正站著許許多多的人,秋然正站在那處恭敬的等著安陵容的發話。
而錢嬤嬤不斷朝著中庭後張望,她那渾濁發黃的眼中透露著精光,正盤算著如何能將王爺請來。
“等會。”
“玉墨,你去,將王府所有下人都召集到這處來。”
“便說本福晉有話要說。”
“是。”
錢嬤嬤見玉墨前去,還以為安陵容剛剛入府,是想要在中庭前立威,上不得臺麵的縣主,立威這個手段倒是從宮中學來了。
這王府中可都是都與她熟識之人,僅憑一個新婦,入門不過兩日,拿了王府中饋,就以為她真是福晉了麼?
這人心一道,她有得學。
錢嬤嬤正想要開口,安陵容一個眼神,佛珠撥弄得越來越慢:“錢嬤嬤是王府的老人了。”
“等會人齊了再說。”
“本福晉辦事向來講究規矩,是非黑白,也讓王府之中所有人都聽上一聽。”
錢嬤嬤那幹瘦的帶著皺紋的唇努了努,她手中的拐杖又往地上擊打,在黑夜中發出格外響亮的“砰”聲。
不一會兒,玉墨匆匆前來,她身後隻稀稀落落跟著幾個王府下人和丫鬟。
這下人和丫鬟神色疑惑,見了安陵容端坐在中庭前,上前行禮:“奴婢,奴才給福晉請安。”
安陵容抬眸望去,這下人和丫鬟身穿的都是小丫鬟的衣裳,看來都是王府最邊緣化的下人。
她揮了揮手,淡淡道:“你們上右邊站著。”
下人和丫鬟不明所以,麵麵相覷,轉而恭敬站在安陵容的右邊。
安陵容環視了一圈,從王府到達王府中庭,最多隻需要一炷香時辰,若是跑著走更是快,能縮短一倍路程。
福晉問話,王府之中下人和丫鬟這般拖拖拉拉,無他,還不是看在錢嬤嬤的份上。
又或者,這些爪牙,已經團結在一處,正準備在什麼時候伸出來手給她使個絆子。
她靜靜的,足足等了一炷香時辰,才見王府的周管家外衣披在身上,邊走邊整理衣裳。
而王府的廚娘,花匠,馬夫,都跟在周管家的身後,她們到達中庭之後第一眼,看的不是安陵容,而是錢嬤嬤。
錢嬤嬤等到了“援軍”,扶著拐杖,脊梁骨挺得更直了,她心下想著-福晉根本不可能問責這麼多的下人。
而那些王府產業的銀子,都被她們幾個人一同瓜分,都是利益得益者,而福晉的到來,打破了她們的利益。
“福晉。”錢嬤嬤率先出聲,似乎想要壓製安陵容一頭。
她的拐杖在手中摩挲,抬起了她那遍是皺紋的老臉,聲音如卡了老痰一般:“福晉入府,老奴等都歡喜萬分。”
“隻是今日一事,老奴還是要為這些掌櫃說上一說。”
安陵容眼皮輕抬,看了玉墨一眼。
玉墨會意,幾步上前,伸出手去,當著眾人的麵“啪”的一聲,就給了錢嬤嬤一個大耳光。
“王府眾人前來,都未給福晉行禮。”
“福晉還未說話,錢嬤嬤哪裏來的臉先說?”
“錢嬤嬤口口聲聲規矩規矩,還是先以身作則為好。”
錢嬤嬤眼中震驚,而王府的廚娘,管家,在見到錢嬤嬤當著眾人麵挨了打,紛紛起身跪至安陵容的麵前:“奴才等給福晉請安。”
“嗯。”安陵容點了頭,手一揮:“玉墨,前去將綠俏帶來。”
“是。”
錢嬤嬤還欲再說,安陵容站了起身,盯著錢嬤嬤,眼中蘊含的威壓,在這一刻盡數爆發:“錢嬤嬤。”
“本福晉沒讓你說。”
“牙行的牙人在何處。”
“迴福晉的話,小的是萬客來的牙人。”
萬客來的牙人從人群中走出,神色都是恭敬。
“聽聞萬客來是京都最大的牙行?”安陵容挑眉問道。
“是,迴福晉的話,我們萬客來沒有不做的生意,大到置產,小到奴才買賣。”
“方才你可瞧清楚了?”
“本福晉發話,所有超過一炷香的,今日你都帶走。”
這話一出,王府之中廚娘,花匠和馬夫齊齊變了臉色,驚唿道:“福晉,奴才們沒犯錯,為何要被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