諴親王府門前,清輝閣的丫鬟小廝忙碌的往內搬著東西。
一女子站在王府的刺金朱紅木門前,隔著高廊下的紅燈籠,正笑語吟吟輕挑了柳眉同蕭姨娘說著什麼。
蕭姨娘聽到安陵容問詢,轉而含笑答道:“是,都安葬完了。”
“將夫人安葬去了安家的祖墳之中。”
安家的祖墳?
安陵容聽到這,將耳邊的一縷青絲別於耳後,從容自若的朝著蕭姨娘說道:“一路辛苦。”
她眼底有著哂笑,前程散盡,母女一場,她娘為了安家犧牲太多了,或許入安家的祖墳便是她娘所願。
也算全了一場生育之恩,點到為止罷了。
“蕭姨娘,當接風洗塵一番。”
“咱們一道去清輝閣。”
“路上的時候可緊湊?”安陵容粲然問道。
察覺到安陵容話中的深意,蕭姨娘攙扶著安陵容的手,閑閑道:“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安陵容拍了拍蕭姨娘的手,吩咐了玉墨:“清輝閣中接風洗塵。”
三人一道穿過王府的拱門,身影在亭臺樓閣,飛簷青瓦,竹影婆娑中款款行進,月色清淺,拉得安陵容的身影越來越長,似在她的周身圍繞了一層輕紗。
清輝閣,是整個諴親王月光最好的地方,清輝閣的主要用處是用來賞月,圓月高懸,清輝閣的院落呈鬥子形狀,似乎要將漫天月光,盛進杯中。
之所以撥了清輝閣給蕭姨娘同安子軒同住,也是因為清輝閣的最頂處,有一專門用來建來賞月的樓閣,四周圍繞帳幔輕紗,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衣香鬢影了起來。
老話說,男女六歲不同席,親娘當然也是要避一避的,但蕭姨娘隻有安子軒這個念想,故而,這般安排,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低處。畢竟-安子軒也大了。
循著烏木的樓梯旋轉而上,安陵容率先到達了清輝閣的頂處閣樓,這一處,已經被改成了安子軒的書房,裏麵所用家具,全部都是用竹子編製而成,這竹,是上了黃漆的巨龍竹,竹節堅韌,交織在一處,形成了如同蔑簾一般的小孔,伴著夜風輕刮,香菱紗往內飄動,美不勝收。
清輝閣的夏至抱來了蒲團,還有一張垸桌,安陵容率先坐下在垸桌前,蕭姨娘同安子軒隨後也跟著席地而坐。
玉墨領著王府的丫鬟往上布菜,有龍鳳呈祥翡翠羹,蓮花雪露香茶,金玉滿堂翅子,瓊漿玉露蓮子羹,碧海藍天魚羹,紫竹金絲燉鴿,仙草鳳梨餅,紫藤羅花甲魚鍋。
還有一盞浮桑酒,由玫紅色酒壺盛著,搭配著琉璃杯。
安陵容擺了擺手揮退了一眾伺候的丫鬟:“你們也下去鬆快鬆快,今日是家宴,用不著你們伺候,讓小廚房添置幾個菜,把立春幾個也喚來,還有秋然。”
“是,奴婢們多謝福晉了。”
隨著一眾丫鬟福身謝禮,齊齊退去。
安陵容率先倒了酒,端到了蕭姨娘的跟前,蕭姨娘受寵若驚,驚唿出聲:“這,可如何使得。”
“使得。”
“蕭姨娘這一次可算是幫了我大忙。”
如今前朝局勢錯綜複雜,安陵容有很多疑惑,卻都沒搞懂,繡坊在明麵難保不被有心人算計,想要一勞永逸,還應該破釜沉舟,更應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她想到腦海中的那個人影,待杯盞中酒水喝盡。
雙頰染上紅暈,又笑著喚了安子軒:“子軒,你明日跟在王爺的身旁做個小廝,路子我給你鋪,能學到幾分,那是你的本事。”
蕭姨娘握住杯盞的手一緊,麵上都是感激,她不懂得大道理,她隻知曉她們如今依附著安陵容,又有往年情誼,端看入了王府以後,生活條件,吃穿用度比在鬆陽,甚至比在同華巷子中好得太多。
“子軒,還不謝過你長姐?”
安子軒的聲音帶著破鑼聲,他起身,以袖掩唇,先倒了三杯酒:“長姐,我先幹為盡。”
安陵容覷著安子軒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滿,她心中暗讚是一個聰明人。
眸子中的讚歎隨著安子軒喉結滾動,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之後,隻見他起身撩開青色長袍,端正的跪在安陵容麵前磕頭,安陵容正要起身去扶,蕭姨娘伸手拉住了安陵容的袖口。
“陵容,他是你的弟弟,你如今是福晉,他無官身,我們母子二人哪裏不知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靠你?”
“你受得。”
聽著蕭姨娘的話,安陵容知曉這是稟明心跡,又款款坐迴了原地,生生受了大禮。
她要有她自己的人脈,蕭姨娘和安子軒當然首當其衝,她想到了她的謀略,轉而朝著安子軒問道:“子軒,你去王爺身旁做小廝,可知道是何意?”
安子軒長相還算俊朗,他神似蕭姨娘,此時的他重重點了頭,沉聲道:“知曉,長姐這是抬舉我。”
“去了王爺身旁,在上書房外聽著,蔣太傅是先帝在時進士,又身兼數職,來年便是丁未科,我定會在上書房外等候的時候細心聽著。”
“長姐說得對,我姨娘的誥命,我自會去博。”
安陵容看著這個帶著血緣的弟弟,唇邊噙滿笑意,她上前將安子軒扶起了身,似乎是激勵一般款款笑道:“子軒,你若中舉,我便做主,開了祠堂,將你扶為安家嫡子。”
這話一出,蕭姨娘和安子軒眼中帶著激動,雖然人不論出身,但是這一舉動意味著,安子軒以後便是安家的當家人,蕭姨娘的聲音有些哽咽。
“陵容,你...”
安陵容笑著看向安子軒:“你的路子我來鋪,你娘的誥命你自己來。”
“什麼事,都要靠著自己,別想著旁人出力。”
“過幾日你除了溫習功課,也可結交不少文人雅士。”
“若是有才華斐然者,也可互相鼓勵,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
“你可知曉了?”
安子軒正是半大少年的時候,安陵容這番話無疑給了他一個目標,他聽得心中熱血洶湧澎湃,此時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安陵容滿意安子軒的表現,想起鬆陽送靈柩本意,才轉頭問道:“蕭姨娘,可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