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窖之中,斑駁的殘光,在內裏的綠嫵強打了精神,見來人身穿杏色纏枝褙子,身量與瓊娘姐姐差不多,她背對著燭火喚了句:“瓊娘姐姐。”
安陵容見著那在一旁站著的女子,麵容被燭光帶得有些溫婉,她從立式木梯上下到地麵上,才將打量的神色收迴,轉而望向了地上那座如同小山軀一般的男子身上。
綠嫵見著麵前人,才反應過來,這便是瓊娘姐姐口中說起的福晉?
她打量了一眼,正要行禮,卻聽得一聲輕柔的聲音:“不必了,你辛苦了。”
“聽你瓊娘姐姐說,他身上有個令牌?”
“正是。”
綠嫵答應了一聲,一塊令牌被遞了過來。
這塊入手沉甸甸的令牌,安陵容摩挲到上頭的圖騰之後,看向地上那個男子的眼神更加銳利了,這樣的圖騰,狼尾繁複攀附四周,中間一個大大的令字,背部是異族文字,隻是底下刻著山川河流,是一處盆地。
能擁有這樣令牌的,在準格爾之中大小算是個頭部,那麼這個男子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安陵容的眼神之中帶著森然,她冷聲吩咐道:“拿酒來,將他潑醒。”
隨著綠嫵操起了一壺子酒水,那酒水盡數的宣泄而下,將那大漢的周身淋濕。
這細碎的冷意,讓那大漢幽幽轉醒,所有的胡子以及那頭發,都被酒水浸染,黏膩的膠著在他的臉部。
隻是那口唇之上,帶著肉眼可見的青紫,似乎蛇毒更深重了。
地窖的石壁上凝結著濕氣聚集的水珠,安陵容緩緩蹲下了身子,同著那地上大漢對視著。
一時之間,地窖之中的氣氛凝固,安陵容同麵前的大漢誰也不肯先說話,是的,這是一種博弈。
似乎誰先說話,就會誰先喪失了主動權。
摩格望著麵前的女子,她蹲下毫不掩飾直勾勾的眼神,卻又漫不經心的,明明滅滅的光芒在她身上來迴交織,清透漆黑的眸底帶著一種超脫眾生的感覺,似乎她就是主宰,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欣賞之意。
摩格艱難的挪動了身子,才發現他的雙手早已經被一條粗大的麻繩反綁住,雙手也是,他的口中甚至已經被塞入了一條帶著腥臭味的長布條,這個布條令他的口腔中到處都是異味。
麵前的女子拔下了她發間的銀簪,笑盈盈的,偏又那雙眸子都是寒意,她嗓音嬌柔的問道:“準格爾可汗?”
安陵容定定的看著摩格的神色變幻,當那雙褐色的眼中,不摻雜一絲情緒,隻是平靜,似乎,他在收斂他的情緒。
收斂麼?
她勾唇莞爾一笑:“不用隱藏了,摩格可汗?”
“有些事,不是你隱藏,便能隱藏得了的。”
那雙褐色的瞳孔之中劃過詫異,連帶著鬢邊粗糙的皮膚,都跟著微微抽動了一瞬,又轉瞬恢複為平靜。
一雙花盆底毫不猶豫的踩在那條被蛇咬了的雙腿之上,那鑽心的痛意,讓摩格的臉上眉毛倒豎,眉毛都未曾皺上一皺,隻是唇色更加青紫了。
“綠嫵,將他的口給我封住。”
隨著一聲冷喝,綠嫵一隻腳直接踩上了那被裹腳布堵住的唇,她的眼中更是快感,從前她在嶺南的時候,沒少受男子的折騰,她此時,就好像將那些命運的不公,甚至於過往的怨恨,在這一刻,盡數的宣泄。
“聽說你們準格爾人審訊犯人時,會用融化的酥油,加入融化的蠟燭,生生的灌進犯人的口中。”
“任由這酥油燙壞了食道,又連帶著蠟燭,有一種窒息感。”
她忽然將手中的簪子,在摩格的臉上遊走,簪子的尖銳直逼著摩格的麵上皮膚,那皮膚實在太過粗糙,所以一路並不順滑,但安陵容的眼中帶著嗜殺,她冷哼一聲,又嬌柔的問道:“要不要試試看?”
摩格的喉嚨之中發出了一種唿哧唿哧的聲音,這聲音有些像城外的工匠,用砂紙去除那鐵器之上的鐵衣一般,尖銳又瘮人。
安陵容輕掀了眼皮,冷漠的瞥了一眼正在地上,瘋狂的扭動中的摩格,那繩索帶動著地窖之中的塵土,隻見他眼中如同一隻餓狼,更如同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眼中全是殺意。
隨著一隻蠟燭的燃燒殆盡,這帶著火舌的滾燙,都被盡數倒入了那碗盞之中,安陵容接過了那滾燙的碗盞,眸中驟冷,她笑得玩味,一隻手將那昂長的布匹勾出,隨後將那閃爍著寒光的簪子,撬開了那緊閉著的牙關,直直的紮入柔軟的舌頭之中。
隨著一聲悶哼,摩格的額頭沁出層層汗意,安陵容輕笑一聲,將那沸騰的蠟燭油順著簪子,盡數倒入那摩格的口中。
世人常說十指連心,可到底是舌尖疼還是十指疼呢?
她此時猶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耳旁突然起了哭泣聲,安陵容抬眸望去,綠嫵的眼神更加的瘋狂,她從腰間抽出了峨嵋刺,被安陵容一把攔下,綠嫵的哭腔低低婉轉,眼中全是淚水,她狠狠的抹了一邊眼角的眼淚。
“我有個姐姐,嫁到了準格爾和大清的邊境,戰火連天,被準格爾搶奪去了做了媳婦。”
“為什麼,為什麼看上的就要去搶?”
“難不成在你們的眼中,我們女子隻不過是一件商品?”
“還是說,侵略擾亂別人的生活讓你們覺得勇猛?”
安陵容眼中唏噓,從前她活在了她的仇恨之中,如今處境好一些,卻沒想到,這些因著世道,而從來立不住的女子,居然不是沒有反抗的心思,而隻是,身如浮萍,無法對抗這個世道。
摩格的臉上有著烏青,嗓子因為蠟燭油的進入,讓他感覺他整個食道都被這蠟燭油的所腐蝕,又因為這地窖的溫度,讓這蠟燭油凝固在他的喉間,這異物感,讓他如鯁在喉。
他想叫,他聽到了綠嫵說的了,他們準格爾的男子,個個驍勇善戰,他們準格爾向來就是這樣,崇尚武力,推崇想要的便去搶,隻要是武力在他之上,那是他技不如人。
可是他此時眼球凸出,從喉嚨中發出的聲音猶如拉風箱一般,叫也叫不出。
安陵容冷眼看著,看來是因為蠟燭油將食道損毀了,她蹲下身子來,素手輕輕的拍了拍摩格的臉頰:“摩格可汗,你或許不知道,”
“素來聽聞你們準格爾信奉長生天,推崇武力至上,弱肉強食本就無錯,隻是可惜,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中。”
“我現在要教你的便是,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
“我抓了你也不是單純要殺你,而是要你畫出準格爾的兵力分布圖。”
“想要一個人死那很簡單,但若是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方法更加陰暗殘忍,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