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那皇上如何說?”
準格爾邊境發生的一切,京都無人得知。
連日來京都的冬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安陵容站在含涼殿的高廊下,伸出手去觸碰那從琉璃簷角順著傾瀉而下的水珠,直到一絲涼意匯聚在了她的手心中,又快速的散落而下。
這些時日,溫宜兜兜轉轉去了端妃的宮中,而後宮也越發蕭索了起來。
前些日子在弘時的婚宴上碰著了端妃,端妃的臉上絲毫沒了之前病態,摟著溫宜的動作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
安陵容深深知曉,敬妃的圈禁也隻不過是因為皇上不會把任何一個有危險的女子放在身旁。
就如同皇上對待年世蘭一般,他可以寵她疼她,但她身後的危險也會讓他毫不猶豫的舍棄她。
畢竟-誰也不會想要身邊出現一個危險的,一觸就炸的火器。
她低垂著眸子,這些日子實在太忙碌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想起了安子軒。
那日她在含涼殿正室之中,問安子軒宮內出了何事,安子軒什麼也未說。
今日正好下雨,總要找些樂子,她緩緩的摩挲著手旁的瑪瑙珠子。
玉墨從身後拿了一個湯婆子,遞入了安陵容的手心之中:“福晉,迴去罷。”
“外頭天太冷了。”
安陵容轉過了身子,手中的湯婆子不斷從她的手心之中散發著溫度,而那錦裘之下的小腹,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算算日子,已然在三月裏了。
“玉墨,去將蕭姨娘請來。”
“請完蕭姨娘之後,再去一趟玲瓏坊,看看這冬日裏要分給丫鬟的新衣可做好了?”
“對了,別忘了,讓二丫去藏月莊帶份獅子頭來,隱蔽些。”
“是。”玉墨低聲答應道。
玉墨轉身前去,安陵容卻怔怔看著含涼殿前頭的景色出神,這些日子來,竹息的屍身被皇上厚葬了,但竹息的冤屈似乎便隨著這厚葬煙消雲散了。
她從來都是個俗人,幫親不幫理,端妃能夠有底氣,倚靠的是齊家。
她在廊下站了片刻,抬眸處見著蕭姨娘前來,蕭姨娘這些日子以來,在王府的日子十分舒心,肉眼可見的豐腴不少,此刻她來到安陵容的麵前,福了福身。
“妾身給福晉請安。”
安陵容未曾如同往常一般,上前扶蕭姨娘,隻是讓她站立在廊下,就這般曲著身子。
蕭姨娘神色之中未曾有疑惑,隻還是不吭聲,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直曲著。
過了許久,安陵容才淡淡道:“蕭姨娘,今日喚你前來,你應該知曉了什麼事。”
“是,妾身知曉。”
“子軒是妾身所出,這事是妾身提點的。”
“為何?”
見安陵容發問,蕭姨娘斂了神色,喃喃道:“陵容啊,你莫忘了,你熟香的本領從哪處得來的?”
“你當真覺得我不知曉麼?”
安陵容神色一怔,複而很快反應過來,蕭姨娘知曉了她有孕的事,她神色變幻,蕭姨娘上前一步,一隻手撫上了安陵容的手背:“子軒並非貪生怕死,隻是此事,是我叮囑了不能與你說。”
“你說我也好,打我也罷,我都認。”
“隻是你如今的身子,最忌諱大喜大悲,到底我是過來人。”
“王爺既然不讓子軒說,自有王爺的深意在,我不與王爺一條心,但說來,我也算從小見著你長大,你若,能有個一兒半女,子軒下半輩子若是能夠安穩,我也便知足了。”
安陵容聽得此言,抿了抿唇,一時間心下又有些煩躁,她前世從未有過親情,卻深深沉迷其中,一輩子都在追尋苦求不得之物。
這一世在太後過世後,她自認她還算堅定,隻是竹息的死,卻讓她的心再次千瘡百孔。
她看著麵前的蕭姨娘,是唯一一個從前世微末之時便幫扶著她的人,是以即便安子軒未曾說一句,她也沒想過對安子軒動手,隻想稍稍提點蕭姨娘一番。
卻沒想到反被提點了,終究是一葉障目了麼?
蕭姨娘站在安陵容的身旁,同樣的神色眺望遠方:“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你的變化我能感受得到,但你入宮到如今,定是受了苦楚,世人都看到你吉服之上的金絲銀線。”
“而我隻想讓我的孩子開心些。”
“你身旁之人,有有用的,有無用的,姨娘我沒本事,到底還有私心。”
“王爺也是人,他也有他的私心。”
“蕭姨娘。”
“你從前為何教我熟香?”
安陵容的神色中溫柔不少,那張臉精致俏麗,卻又泛著一種母性光輝,與天地相融。
“多學些總是多條出路的。”
安陵容轉頭望向身旁的蕭姨娘,似乎她這一刻,才真正看清了身旁人的大智若愚。
二人淺淺站著,眺望了一會,允袐身披著玄色狐毛大氅,他的脖子被一圈狐貍毛緊緊圍著,隻露出一張冷白似雪的臉來。
他大步流星,狐毛大氅被帶著鼓入了冷風,才剛走到安陵容麵前,蕭姨娘識趣的找了個借口與安子軒一道離開,允袐的一雙手在口中哈了一口熱氣,又迅速捂上了耳尖。
安陵容笑著,將手中的湯婆子遞了過去,允袐接過這湯婆子,在感受到這溫熱的時候,他神色更加的鬱鬱:“今日弘時又挨罰了。”
“為何?”安陵容問道。
“京都之中已經沸沸揚揚傳開,準格爾邊境連日來屢屢受挫。”
“輔國將軍戰死沙場,屍首在邊境線上。”
“敦親王父子也接連戰死,據說是弘喧帶兵夜襲,他帶著五千精兵,打算火燒準格爾的糧倉。”
“卻因為撤離不及時,轉而陷入了火海之中。“
“消息一出,敦親王帶兵如瘋了一般,帶兵殺入了準格爾,輔國將軍弘晫與敦親王一道去了。”
“一道去了?”安陵容驚訝問道:“那皇上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