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村,趙春燕家中。
此時趙春燕的娘不斷的在地上撒潑打滾,趙春燕家門前圍繞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這宮中來人,她們都想看看貴人是怎麼樣的。
雖然趙春燕的娘哭鬧聲劃破了上空,但沒有一人上前敢幫忙說話。
笑話,沒看到為首的貴人身後跟著那麼多官差?
手中的長刀可不是吃素的。
趙家村的村長站在人群中,見這陣仗,也不敢往前,熄了帶孫女露頭的心思,悄悄的迴了家中。
裴南茵和驚蟄冷眼看著院落當中打滾的婆子,見著圍觀的村民越聚越多,這才滿意。
皇上鬧這麼一出,無非是強奪她人之女不好聽,所以要安個名頭。
等著人越來越多了,吏部郎中從屋中搜索了一番從中出來,手上拎了一個湯婆子。
“搜查到了。”
他將這個湯婆子遞到了驚蟄的懷中,驚蟄接了過來,遞給了裴南茵,隻轉身在一旁往趙春燕的跟前一站,將趙春燕的身子擋在了她與裴南茵的身後。
裴南茵接過來這隻湯婆子,一隻手上去,翻來覆去的端詳,她麵色漸冷:“趙婆子,這隻湯婆子是皇上的,你可知曉?”
皇上?
這話一出,趙春燕的瞳孔緊縮,她想起那日在女學之中端坐在紫薇花下的美婦,那就是皇上?
瞳孔緊縮的不隻趙春燕,還有正在場中打滾被吏部的吏目架起的趙婆子,趙婆子見了這湯婆子被搜出,心下懊惱煮熟的鴨子到嘴邊飛了,口中哀嚎的聲音更是厲害:“來人啊,打人了!
“哎喲我的天,當官的打人了!
“春燕,你這個天殺的,還不來幫忙?”
“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們打死你的娘麼?”
趙春燕的身子被驚蟄牢牢的禁錮住,驚蟄見了她蒼白的臉孔,轉頭便將趙春燕雙手反剪,厲聲喝道:“趙氏春燕,犯下大錯,愧對聖心,私藏皇上之物,先拿下,帶迴宮中,交由皇上發落!
隨著驚蟄押著趙春燕出去,村民們圍成的人群之中,快速鬆開了一條道路,又迅速的聚攏了起來。
“這湯婆子有磕碰,損壞了皇上之物,又加私藏,該當如何定罪?”
吏部郎中雙手一拱,作答道:“損害皇家之物,又加以私藏,當入刑!
“入刑?”裴南茵清秀的臉上起了嘲弄的笑意,她蹲下身子,環視一圈,環視了在場的趙家人,嚴肅的說道:“那今日一事,當是要入刑,一人犯錯,連帶全家入刑!
“怎麼可以?”趙春燕的嫂子發出一聲驚唿,她上前跪在了地上:“趙春燕是女兒,她犯得錯為何要我們來背?”
趙春燕的嫂子雙眼瞪得老大,手快速的拉著一旁的漢子,隨著她的夫君跪下後,裴南茵卻置若罔聞。
她聲音更加沉悶了:“趙春燕姓趙,當然要入刑!
趙春燕的嫂子這下神色又青又白,她轉頭看了一旁的婆婆,心想著這個春燕,好處她們家沒撈到一點,現在倒好,眼下關頭,將趙春燕嫁出去已經行不通了,她想起了上次的斷親書。
似乎已經有了處理事情的好法子,她神色一喜,提點著:“婆母,上迴的斷親書呢?”
趙婆子正在哭嚎,眼角皺得和幹樹枝一般,渾濁的淚水不斷順著眼角朝著臉頰滑下,在黑夜之中格外的尖細,她聞言往前跪爬了幾步,抓住了裴南茵的衣袍:“貴人,貴人!
“這些事都是趙春燕一人所為,是不是她不姓趙,便禍不及我等了?”
裴南茵見了趙婆子的這一聲,正中她心下,她麵上還是裝著冷漠,隻字不說,任由那趙婆子的手在她裙裾一角搖晃。
等不到裴南茵的迴答,趙婆子眼角淚意更甚,裴南茵轉頭朝著吏部郎中拱了拱手,吏部郎中在京都多時,知曉這是皇上身旁女學的先生,說話間多了一絲恭敬:“裴先生。”
“趙氏春燕犯錯,連帶全家追責!
“現按照景安律法,將趙氏全家男子,包括趙春燕,都緝拿歸案!
“交由刑部發落!
“喲喲喲!壁w婆子哭聲更加淒慘,她想拍腿,卻見身後兩個兒子還有她的大兒子一家,均被吏部的吏目拿下,正往上纏繞著鎖鏈和枷鎖,她口中不斷的咒罵著:“這個春燕犯錯,大人你拿著她就是!
“何苦拿著我們一家人!
“對了,斷親書!
“實不相瞞,春燕早早就不姓趙了,小的早早就簽下斷親書了。”
“大人,大人,等小的前去取來。”
“趙氏,你所言可真?”
“當真,當真,小的不敢誆騙大人,這春燕犯了錯,大人將她帶走就是,別沒來由的牽扯到我們一家。”
裴南茵一個眼神,吏部的吏目鬆開了趙婆子,趙婆子顫顫巍巍的走迴了屋內,四處翻找著。
而一牆之隔的趙春燕,在聽到這樣一句話時雙肩不斷的抖動著,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種解脫。
雙手不斷蜷縮在那黑布的袖口之內,她一言不發。
驚蟄早早放下了反剪她的雙手,在這一句後,她將趙春燕帶到了馬車之上,按照安陵容所教說道:“你莫忘了你裴先生為你籌謀!
“女子走路都是泥濘,可泥濘不是不能洗,臍帶不是不能斬。”
“你裴先生找到皇上,為你求的情,今夜過後,你便不姓趙了。”
趙春燕垂著頭,她低低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驚蟄也不去打擾,隻想著皇上說了,要趙春燕記得裴先生的情分。
當裴南茵頂著一身寒氣,從馬車外上來,驚蟄識趣的退了出去,交了一袋子鼓鼓囊囊的荷包遞給了吏部郎中。
“郎中今夜辛苦,除夕之日,郎中帶著吏目們也過個好年!
交待完這一切,驚蟄轉頭上了馬車的軸承,同內務府的車夫坐在了一塊。
她挺起了胸膛,也朝著車夫塞了一個香囊。
夜,萬籟俱寂,趙家村中,偶有犬吠,隻這犬吠聲隨著馬車的開動,越來越遠。
裴南茵坐在馬車之中,將一張帶著鮮紅手印的斷親書交到了趙春燕的懷中,上頭的血跡還未幹,一看就是現場按下來充數的。
她拍了拍趙春燕的肩膀:“好了,孩子,你受委屈了。”
“日後天高地闊,自有一番作為!
“裴先生!壁w春燕起身,哽咽著,她在馬車之中朝著裴南茵便跪下:“學生謝裴先生再造之恩!
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在馬車之中的木地板之上,驚蟄聽了,想起安陵容交代,感慨她家皇上真的是神了。
而此時,這一刻的始作俑者,正一隻手翻動著史書,玉墨從養心殿外頭進來伺候,將壽康宮中的一切朝著安陵容說了。
安陵容翻動著書籍的手停住,複又將書本子緩緩合上。
“玉墨,你怎麼看這兩個丫頭?”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