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連串記憶的碎片猛然炸開!那些過去曾經忽略的細節,如同銳利的刀鋒一片片割裂他的思緒,撕扯著他未曾察覺的痛苦。
泊藍人頭、心頭血、修複經脈時那碗藥血濃烈的異香、在流沙養傷時阿娩一次都沒來看過自己……
這一切,一如深深的利刃,將他曾經迴避的真相一點點挖出,逼迫他麵對那些他不敢直視的事實。
李蓮花隻覺得一陣暈眩,喘不過氣來。胸口的疼痛猶如一堵牆,狠狠壓在他身上,幾乎讓他無法唿吸。他的喉嚨被堵住,聲音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來,空氣仿佛被抽離了,他的胸口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痛苦從心髒蔓延開來,直至四肢百骸,像是要將他撕裂成兩半。
他不自覺地大口喘息,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指尖冰冷無力,手掌死死攥住床褥,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從崩潰的邊緣拉迴來。
他的唿吸聲急促,胸腔劇烈起伏,每一口氣都像刀割。眼前的黑暗逐漸吞噬了他的視線,他拚命想要控製自己,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平複內心的風暴。
猛地閉上眼睛,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可是一閉眼,所有的畫麵便不可抑製地湧入腦海——
在天機山莊的那個夜晚,阿娩手腕上隱約露出的紗布……
第二日,他擔心她的身體,想要為她診脈……
可她卻笑著避開,故作輕鬆地搪塞過去……
他當時怎麼就沒有深究下去?!
李蓮花的心髒劇烈跳動,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在撕扯他的理智。他的手指僵硬地收緊床邊,指尖發麻,顫抖得幾乎無法握住任何東西。喉嚨像被烈火灼燒,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無法抑製的顫音。
他不敢去想,可他必須去確認!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手指微微顫抖地伸向她的袖口。
那紗布……還在。
他唿吸驟然一滯,心跳重重地撞在胸腔裏,他的指尖已經失去了溫度。
他一圈圈地解開紗布,每解開一層,就像是用刀在剝自己的心。
那層層疊疊的白色紗布,仿佛是一個冰冷的囚籠,將那個他不願麵對的真相,死死地封存。
他的手抖得厲害,幾乎快要撐不住自己了,但他仍然沒有停下,一層又一層的紗布被他小心翼翼地解開。
而當最後一層紗布被揭開時,李蓮花的眼前猛然一晃——那些切口規整的刀痕,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白皙的藕臂上。一道接著一道,像極了她用刀自己刻下的傷痕,那些傷痕,無聲地訴說著她無盡的隱忍與痛苦。
李蓮花的指尖陡然收緊,喉嚨像是被人狠狠掐住,眼前一片暈眩,他的耳邊嗡嗡作響,所有的血液都衝向頭頂,痛苦得幾乎要讓他昏厥過去。
——原來,他在流沙養傷時,所喝的所有藥血,全都是她的!
——原來,為了讓他活下來,她日日割腕放血,甚至用自己的心頭血,去為他續接經脈!
——原來,她不來看他,不是因為疏遠,而是因為……她的傷口未愈,她不願讓他發現!
——原來,她告訴他,那些血是芷榆的,隻是因為她怕他會愧疚,會心疼,會怨恨自己!
可他做了什麼?
他在流沙誤會了她。誤會她心狠,誤會她冷漠,甚至出言相激,仿佛不在意她的感受:
“江湖寬廣,各不相欠�!�
他親手把那些話,一刀一刀地剜進了她的心!
他還曾對她說過,“我不想與你為敵,但若你傷人,我會攔你。”
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你現在能對我出劍了嗎?”
她那時的笑意,到底藏著多少的心酸和絕望?
李蓮花無法想象。
他不敢再繼續想。
李蓮花的唿吸變得紊亂,胸口起伏得厲害,喉間溢出幾聲低啞的喘息。他的身體因痛苦而顫抖,連指尖都失去了控製。他隻能用力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抱住,就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一絲真實的溫暖。
他的嘴唇蒼白,眼眶紅得像要滴血,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湧出,滾燙的液體滑過臉頰,滴進她的肩窩。他努力咬牙,試圖不讓哭聲溢出,卻任憑身體的顫抖背叛了他的心情。他仿佛整個人都在這一刻被悔恨和自責撕裂,痛苦將他壓垮,無法掙脫。
“阿娩……”
他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像碎裂的砂礫,從喉嚨中擠出,帶著無盡的痛苦和無法言說的自責。
他輕輕把頭埋進她的肩窩,雙唇微微發抖,貼在她的發絲上。那是一種無法停止的泣訴,帶著幾分絕望,幾分卑微,每一下觸碰都滿含柔情與傷痛。他的眼淚灑落在她的肩膀上,與那早已幹涸的血痕融為一體。
懷中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她的氣息仍舊微弱,眉頭卻不自覺地蹙起,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痛苦。她的唇微微張開,聲音虛弱到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本能的擔憂:“相夷……”
李蓮花渾身一震,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所有壓抑的情緒轟然坍塌!
他閉上眼,眼淚洶湧而下,從睫毛滴落,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最終與她的肩膀融為一體。他死死扣住她的後背,像是這樣就能阻止所有的痛苦從胸口噴湧而出。
他終於意識到,他已經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他從來都不是因為為她著想將她留在身邊,他早就沒辦法放開她了。
就算他隻剩三日性命,也無從放手。
而這一切的悔恨,像無數刀刃穿心般撕裂著他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神經,令他幾乎無法承受。所有的過錯、所有的錯失,在此刻變得無法挽迴。
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幾近哀求:“如果我還能有更多的時日,哪怕一天、哪怕一炷香、哪怕一盞茶,都好,讓我有機會彌補,彌補我曾經錯過的所有……”
然而,她顯然無法聽見他這一最後的祈求�;璋档墓庥爸�,李蓮花隻能一次又一次摩挲她蒼白的麵龐,淚水蜿蜒而下,消失在那片血跡裏,消失在無望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