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茶作價幾何?”老翁得了想要的茶,這才記起來問價。
少女微微一笑,她抱著瓷瓶,伸出一根手指:“此茶,一千兩一兩。”
老翁眉頭微蹙,想來也是沒想到這世間竟會有如此昂貴的茶,少女自上而下、不動聲色打量著老叟,身著錦衣,腰間所係玉佩成色極好,再看這老翁,雖已過天命之年,可雙目精亮,炯炯有神,周身氣度不凡,應當是身居高位者,少女唇角笑意愈發殷切。
這老翁似是愛茶之人,方才見到此茶目中的欣喜並不是作偽。
“此茶乃是邊關所產,老丈您有所不知,近來邊關戰事頻頻,這種茶樹本就罕見,得到之後又要經過八十一道工序炮製而成,再經萬裏運送到京城,不僅要請鏢師護送,又要跋山涉水,再到京城,實屬不易。這批青茶也不過一小罐而已!鄙倥@話倒是不假,青茶運送到京城確實不易,況且,如今邊關的確戰事正繁,唯一的謊隻有最後一句。
茶葉並非隻有一小罐。
她說完,老翁頷首。
“來上二兩!崩衔倘〕鰜韮蓮堛y票,終是愛茶勝過銀錢,眉間深深的溝壑可以看出此茶的定價的確昂貴。
就連精明的少女都覺得阮東家著實有些……店大欺客,但沒想到仍是有人願意買下此茶。
她大夢初醒地接過銀票,稱得二兩茶葉,放入白瓷瓶中。
茶葉輕,二兩也夠喝上一些時日。
老翁帶著二兩青茶迴府,還未來得及迴府。門內小廝便殷切道:“大人,今日的宮宴……”
是了。
今夜還有宮宴,他差點忘了此事。
立即命人備好車馬,駛往皇宮。
明燈如晝,算不得正式的宮宴,所宴請的,也不過是一些得了重用的臣子而已。
幾位老臣,老翁來得最晚,便得了葉皇後一聲調侃。
“唐大人,怎的來得如此之晚,本宮記得,過去每逢宮宴,你都是最先到,可是被何事絆住了?”
唐大人坦然一笑,得了中宮之主的一聲調侃,卻坦蕩道:“是也,幾日前聽聞一種茶,聞之甚醇香,今日方才尋到,這才晚了一些,還望陛下娘娘勿怪。”
他乃是大夙的肱股之臣,縱是晚來了一會又怎會因為這點小事降罪,隻是葉皇後也稀奇,到底是何等名茶才能讓唐大人都為之沉醉。
見皇後好奇,唐大人也不藏私,將自己購得二兩茶葉,一人分得一些。
宮廷之中,稱奇聲不斷。
青茶悄然間已成為京城顯貴待客的必備,單單是每日進賬都不知道多少。
所得銀錢,極大一部分都落入溫綺羅手中。連江知寂都得到許多。
冬日寒,飛雪揚。
目光所至,皆是洋洋灑灑的皚皚白雪,漫天傾落,溫綺羅披著厚厚的大氅,手中捧著精巧的手爐,小爐中煨著茶水咕嘟。
臨北國的王城內,沉重的鍾聲為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幾分莊嚴肅穆。
溫綺羅跺了跺腳,發梢間的雪白被拂去,有些則是化為薄涼的雪水。正值凜冬,戰事暫緩,溫長昀難得待在溫府中。
府內房間溫暖如春,燒了地龍後,倒是不覺得寒冷。
溫綺羅手指被凍得發紅,手中還攥著一捧折下的梅花枝條,鮮紅明豔的梅花還帶著積雪,她快步把梅花插入溫長昀麵前的花瓶中。
溫長昀眼皮輕抬,瞧見溫綺羅罕見的小女兒姿態,冷肅的表情融化,他已是許久未曾見過綺羅的這般模樣,瞧著花枝也豔。
“綺羅,臨北國先帝薨了。”
平靜的一句話不亞於一聲驚雷。
溫綺羅怔愣片刻,若是臨北先帝薨逝,可並未定下王儲,必然要引起一番殺戮。她坐下來,捧著手爐,熨帖的溫熱讓溫綺羅的掌心緩慢迴溫,她看向溫長昀,言辭間波瀾不驚:“爹爹,那如今可有殺出重圍者?”
上輩子隻困於兒女情長,對於這等大事,她卻是沒什麼印象。
隻記得那臨北先帝膝下有不少王子。
溫長昀為溫綺羅斟茶,顯然此時一杯熱茶要奏效得多,溫綺羅捧著暖熱的茶盞,深深吸了口氣,昏昧不明晰的寢室內,垂眉耷眼,心不在焉。
“僅僅三日,六個已成年的王子,死了四個,被囚了一個,二皇子獨孤雲馳硬是殺出來一條血路,登上帝位,大赦天下!睖亻L昀愈是語氣溫和,溫綺羅便愈發感到觸目驚心。
為了那個位置,手足相殘,看來要遠比她想象之中要激烈得多。
溫綺羅一言未發,隻垂眸吹著茶水,冬日裏茶冷得快,早就失了溫的茶水她仍是吹著不複存在的熱氣嗎,完完全全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官道上,一支隊伍正在冒著霜寒前行。
天地浩瀚,蒼白失色中,漆黑的人影猶如蝜蝂,緩慢地前行著。
宮內,八百裏快馬加急,一封密信被送入宮中,帝王取來密信,仔仔細細看了看,麵色微變。
大皇子蕭策看向父皇,忍不住低聲問道:“父皇,信中所為何事?”
若是禍患,父皇麵上的神情定然不會如同現在這般。
皇帝將密信遞給蕭策,輕哼:“你自己看!
蕭策雖是疑心,但仍是接過來端詳。
“長寧郡主和其他質女被遣迴,這便是所謂的大赦天下?”蕭策正年輕氣盛,過去還從未見過送去和親或者充當梔子之人被遣返迴來,這倒是頭一次,他麵露嘲諷。
帝王歎息,眼下臨北新君登基,那位新君是昏聵無能還是明智之君,尚未得知,一切還需靜觀其變。
他們原本都以為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將會是廢太子獨孤雲紹,卻是一個他們誰都未曾料到的皇子登基。天下之事,風起雲湧,誰也預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