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露白住一個地窩子的女生都已經(jīng)在大通鋪上躺下了,門口響起了孫紅的聲音。
孫紅進來後在黑暗中張望了一圈說:“你們咋睡這麼早?宋露白,有人托我給你送東西。”
馮瑩翻了個身麵向?qū)O紅:“不會又是羊油皂吧?”
孫紅笑了笑:“是羊油皂沒錯,也不知道他們咋都知道咱們頭上生了虱子,今個兒在巴紮上碰到賣羊油皂的就幫著帶了幾塊迴來。”
“咋,你們已經(jīng)收到別人送的羊油皂了?”
宋露白坐起身:“可不是嘛,加上招娣買的,我們這一共有七塊。夠我們幾個人用了,還得麻煩你幫忙還迴去。”
孫紅下意識摸了摸兜:“那行,有得用就行,我先迴去了。”
一夜無話。
休息了一天的勞動青年們再次滿血複活。
領(lǐng)著餅子推著架子車去地裏的宋露白覺得這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讓她十天吃肉吃到撐一迴,她肯定能在這熬下去。
今天男女分工很明確。
男同誌們繼續(xù)去挖大渠,女同誌們推著裝著鐵鍬的架子車去了渠邊的大片荒地上。
荒地上層浮著一片白,這是地裏鹽堿含量很高的表現(xiàn)。
鹽堿含量很高的地裏除了駱駝刺這種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植物,基本長不出農(nóng)作物。
但這種還不算特別嚴重,更嚴重的鹽堿地表層泛著黃,一腳踩下去能踩出水來,至於泛著黑的,這種地質(zhì)就更“絕”了。
在坐著卡車來拉瓦提的路上,車軲轆就數(shù)次陷進那種泛黑的鹽堿地裏,這種情況就需要大家合力推動才讓車子成功駛出去。
疆省的麵積大是大,但不像東北的黑土地,種什麼都有產(chǎn)量。
這邊大部分的土地地質(zhì)都不怎麼好,這種鹽堿地就是典型。
想要在鹽堿地上種出農(nóng)作物來,首先得治理土地。
治理鹽堿地的辦法就是將稍好些的土壤覆蓋在鹽堿地之上,翻耕攪拌後再放幾遍水,將鹽堿壓下去。
種上農(nóng)作物後,得需要幾年才能將土質(zhì)改良過來。
城裏來的青年不懂這些,但聽連長和指導員的指揮,他們讓怎麼幹,她們就怎麼幹。
女同誌們先將挖大渠挖出來的土裝進架子車上,架子車裝滿後一個人鑽進車前麵的套繩裏,像頭牛一樣拉著車前進,將這些土倒在旁邊的鹽堿地裏。
宋露白穿過套繩,將繩子固定在腰間,使出了吃奶的勁,幾乎快五體投地了,架子車才往前走了一點。
“不行啊,一個人根本拉不動。”
指導員指著一旁拿著鐵鍬看宋露白拉車的女同誌說:“還笑呢,還不快幫忙!這一車差不多有半噸重,後麵得有人一起推才能拉的動。”
馮瑩指著宋露白,“你剛才向像頭黃牛,咋使勁都拉不動車,你這樣是不行的,這要是在過去,地、主的狗腿子們都得抽你幾鞭子。”
宋露白也不生氣,“你要是覺得你行,你來試試,讓我們看看你是屬牛的還是屬驢的。”
馮瑩哼了一聲,“試試就試試。”
耽誤一會兒倒是不礙事,指導員也不生氣。
馮瑩氣勢洶洶的將套繩掛在腰上,身體重心下移,姿勢和剛才的宋露白一樣,開始使勁後臉都憋紅了也沒拉動多少距離。
地下的土壤坑坑窪窪,摩擦阻力過大,車軲轆根本走不動。
宋露白招唿王群一起在後麵使勁推車。
車子推動時馮瑩興奮的聲音傳出:“看吧看吧,宋露白,我力氣比你大。”
宋露白:“嗯,對,馮瑩同誌就是在世李逵、力拔山兮、扛起半噸的重物不在話下,真乃當世女英雄也。”
她促狹的拍了拍車架,“架,趕緊走了,我的好馬兒。”
旁邊的王群哈哈哈笑出聲,指導員也忍俊不禁。
馮瑩迴頭看到兩人的模樣,鼻子都快氣歪了。
“你們迴去給我等著,看我撓不死你們。”
“行了趕緊走,咱們?nèi)艘惠v車,拉滿後一人拉一趟,替換著來。”
昨天指導員信誓旦旦的告訴她們,用架子床拉土不累,絕對比挖渠輕鬆。
今天實踐後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這迴事。
一鐵鍬一鐵鍬的裝滿一車土大概五百多公斤,平均一鐵鍬一公斤,三個人也要鏟近五百下,大家中途幾乎不停歇,一口氣鏟一百多下,身上的汗就沒斷過。
裝滿了土還得拉,前麵套著繩的人腰部被繩勒的生疼,後麵的兩人也一直在費力推車,手心都被架子車毛燥的邊沿磨出血了。
幾趟之後,幾人都快虛脫了。
恰好這會兒送水的來了,大家夥趁機休息一會兒。
“指導員,你怕不是坑我們,你昨天說拉土比挖渠輕鬆,你看看我們手心都磨爛了,感覺拉土比挖渠還累。”
指導員抹著頭上的汗,“那你們要是還想挖渠也行,可以給你們換。”
女同誌們都沉默了。
這兩個選擇和讓她們在狗屎和牛屎中選出一個更臭的沒有區(qū)別。
宋露白用草帽扇著風,口中嚼著昨天存下的一個餅子。
嚼的正香時,一鐵鍬土從天而降,正好蓋了她滿頭,也汙染了她的餅子。
好在她頭上包著頭巾,土都落在了頭巾上。
她站起身向下探去,和一個眼熟的男同誌對上了眼。
王振東看她頭上狼狽,忙不迭的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我給忘了,本該是往右邊扔的,我昨天買了饢,晚上迴去賠你一個。”
宋露白累的懶得計較,“用不著,拍拍還能吃。”
她坐迴去時,又聽男同誌道:“這頭巾戴你頭上真好看,你自己覺得呢?”
宋露白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卻也接受這樣的讚美。
“多謝誇獎,我也很喜歡這個顏色。”
畢竟這可是她自己挑的。
她挑的兩條頭巾花紋樣式她都很喜歡。
戴在頭上感覺很輕薄,幹活的時候繞著鼻梁上方係一圈,再壓上草帽,她的臉幾乎不會被太陽照到。
雖然這個造型有點像民族婦女同誌們,但隻要能遮陽、避免她被曬的更黑,捂的再嚴實她都能接受。
王振東摸著後腦勺嘿嘿笑,靦腆說:“喜歡就好。”
宋露白:“…”
有點不明白他是咋了。
不遠處的孫紅朝著這邊瞅了一眼又一眼,見沒別的事發(fā)生,心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