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露白這幾天有在挑人選,也有上海來的青年主動到她跟前表現(xiàn)、推薦自己。
宋露白心裏有兩個人選,正好是一男一女。
她將兩人的名字報出來,對指導(dǎo)員說:“這倆人都是初中畢業(yè),李偉字寫的沒劉小蘭好,不然明天就讓劉小蘭跟我去吧。”
指導(dǎo)員沒什麼意見,“你覺得她行就帶她去吧,行了,吃飯吧。”
吃完飯,宋露白將按小組寫好的人名發(fā)了下去。
這會兒大家都吃完飯了,天雖然黑透了,但屋裏都點著煤油燈。
平日裏煤油燈也點不了多久大家就都睡了。
但今天還有一項額外的任務(wù),那就是學(xué)會寫自己的名字。
“大家先學(xué)會認(rèn)識自己的名字,沒事了就在心裏比劃比劃,等白天就在地上比劃,不用熬太晚,瞌睡了就趕緊睡。”
不識字沒文化的人對自己的名字還是很在意的,這會各個小組紮堆擠在一起看名字,比往常熱鬧的多。
宋露白去找了劉小蘭,說:“你明天早上別去地裏了,跟我一起去場部學(xué)習(xí)。”
驚喜來的太突然,劉小蘭結(jié)巴著問:“你以後、後、要帶、帶我?”
宋露白點點頭:“你的字寫的不錯,我就向指導(dǎo)員推薦了你。”
劉小蘭激動的想流淚。
平日裏她話少,因為她和人交流一緊張說話就結(jié)巴,久而久之,她就不愛和別人說話了。
種菜班和炊事班的活都輪不上她,她隻能悶頭在地裏幹活。
挖大渠太苦了,剛來的時候她天天偷偷哭,現(xiàn)在雖然習(xí)慣了,但那份苦沒有減少一點。
她做過的最勇敢的事還是到宋露白跟前毛遂自薦,表明自己的字寫的不錯,想跟著她學(xué)。
她說話結(jié)巴,宋露白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現(xiàn)在更是向指導(dǎo)員推薦了她。
劉小蘭激動的語無倫次:“謝謝、謝謝你、宋同誌,我真的、真的很感、感激你。”
屋裏有人說:“宋同誌,文教以後要給連隊掃盲,劉小蘭連話都說不利索,你覺得她能幹好嗎?”
被質(zhì)疑的劉小蘭生怕這個好事被別人攪黃了,迴頭急赤白臉的說:“我能行!我可以!”
宋露白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她隻是暫時擔(dān)任二十五連的文教,在走之前她必須得把二十五連的文教帶出來,選劉小蘭確實是有私心。
劉小蘭天天在渠裏悶頭幹活,話很少,看著很不起眼,來找她時頭都是垂著的,宋露白心裏對她產(chǎn)生了些許“憐愛”的情緒,便想幫她一把。
好在劉小蘭雖然是個低調(diào)內(nèi)斂的,但也知道把握機(jī)會。
剛才生氣反駁別人時都不結(jié)巴了。
結(jié)巴不算大事,話說的多了,不緊張了,多練習(xí)練習(xí),應(yīng)該自然會好。
宋露白沒和裏頭的女生掰扯,拍死了一隻趴在手臂上吸血的蚊子,就迴了自己宿舍。
“明天我要去場部,誰要帶什麼東西,我現(xiàn)在記下來,提前給錢給票,別指望著我給墊付啊。”
醜話說在前頭才能避免糾紛,宋露白張得開嘴,就會嚴(yán)格按照這個執(zhí)行,不提前給錢給票讓她帶東西的人都被她視為想占便宜。
有讓買香皂的,有讓幫忙寄信的,還有讓幫忙去飯店買肉包的。
宋露白一一在紙上記下來,然後把東西揣進(jìn)了兜裏。
躺上床閉眼時,她已經(jīng)完全將林書紅和林錦瑤拋到腦後。
她可不管他們夜裏走了沒有,也不管他們吃了沒有,她就想一輩子都和他們不見麵,尤其是林錦瑤。
天還沒亮,口哨聲還沒響,睡得正香的宋露白被人拍醒。
是李慧君。
“你快起來,你侄女自己在地窩子裏待了一夜,她爸走了,你昨天晚上咋沒把她帶迴自己宿舍?她自己在那邊住了一夜,地窩子裏黑乎乎的多嚇人呀。”
宋露白的睡意瞬間不翼而飛。
天殺的林書紅!
他們到底和她有什麼仇什麼怨,要這樣折磨她!
把自己親閨女扔在地窩子裏,虧他幹的出來!
啊啊啊!
外頭的天還沒亮,炊事班的姑娘們已經(jīng)起來忙活了。
李慧君帶著她去了棚子那邊,語氣難免抱怨:“你咋迴事啊?那孩子那麼小,要不是我去那邊解手,迴來時看到她從底下上來,還不知道她在底下住了一夜。”
“我問她為啥不去找你,你猜她說啥?她說她害怕,小宋,我看你也不像是那麼兇的人,她咋那麼害怕你。”
宋露白臭著一張臉沒說話。
灶裏的火光讓她看到了在土臺前站著的林錦瑤。
宋露白對林錦瑤招了招手,命令道:“你過來。”
林錦瑤癟著嘴、眼裏都是害怕,小聲的喊了一聲“姑”。
宋露白:“你爸昨天啥時候走的?”
林錦瑤:“你走後沒多久他就走了,他讓我先跟著你,以後他再迴來接我。”
宋露白麵無表情的問:“你自己在地窩子裏待了一夜?怎麼不來找我?”
林錦瑤誠實說道:“我害怕,天太黑了,我不敢從地洞裏出來,還是剛才聽到外麵有動靜才敢出來。”
李慧君恍然大悟,原來她害怕的不是宋露白,而是地窩子裏太黑了。
宋露白半晌沒說話,林錦瑤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卻下意識覺得姑姑此時的表情很嚇人。
林錦瑤縮了縮肩頭,又道:“我爸走之前交代讓我天亮再找你。”
宋露白都被林書紅的無恥給氣笑了。
林錦瑤踟躕著上前,將一直攥在手裏的十張大團(tuán)結(jié)塞給了宋露白。
“爸說讓我給你。”
宋露白:“你就這麼聽他的話,就不怕他不迴來接你了?”
在地窩子裏被嚇了一夜的林錦瑤又被此時宋露白冷漠的態(tài)度刺傷,小小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一旁炊事班的女同誌們看不過眼了,說宋露白對自己侄女態(tài)度不好。
她們看不明白這姑侄倆到底咋迴事,但既然是親戚,沒得這麼冷漠的。
宋露白解釋道:“她爸和我不是一個媽,也不是一個爸,這孩子她爸的爸是我後爸,我媽是她爸的後媽,我們關(guān)係非常不好。”
眾人都快被她繞暈了,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她們是啥關(guān)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