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內，賈環(huán)掀開窗戶帷簾，肅聲道：


    “秀才！”


    “老大！”秀才快步入內。


    “查一下戶部員外郎顧思誨這個人。”賈環(huán)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老大稍等。”秀才返迴隔壁衙署，搬來一本厚厚的軸卷，上麵一筆一劃都是自己記錄。


    賈環(huán)目光讚賞，秀才能力強足夠努力，也是可造之材。


    秀才翻到戶部標簽，清了清嗓子，有些敬佩道：


    “顧思誨，年僅三十五歲，進士之身入廟堂為官，如今身居戶部員外郎，更兼國子監(jiān)司業(yè)，同時也是士林名儒，書法大家，為人清正廉潔，不僅把俸祿捐獻給窮苦百姓，而且經常販賣書法散財給國子監(jiān)家徒四壁的求學者。”


    賈環(huán)麵露笑意，真是極具影響力的人物！


    “他貪汙賑災銀！！”


    什麼？


    秀才都難以置信，翻閱小冊子看了很久，喃喃道：


    “一個人竟然能偽裝到這種地步！同僚勸他別節(jié)儉，他時常說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他三餐能有稀飯鹹菜，已愧對百姓養(yǎng)育之恩。”


    賈環(huán)冷笑不言。


    “對了老大，顧思誨還是修國公府的女婿。”秀才提醒一句。


    “修國公府？”賈環(huán)都不得不敬佩，這廝確實風光。


    嶽丈家是鼎食勳貴，自己不僅在官場，在士林圈也風生水起，名聲好得不得了！


    秀才遲疑半晌，才說道：


    “老大，修國公跟榮國公府是世交，關係莫逆。”


    賈環(huán)態(tài)度強硬，寒聲道：


    “別說修國公府的女婿，縱然是榮國府的族人，我也照抓不誤！”


    更進一步的機會，管你是誰？


    秀才表情凝重：


    “既要辦他，須暗中收集證據(jù)，否則輿論聲太大！單就國子監(jiān)讀書人鬧騰，就足以讓袞袞諸公頭疼，更別說修國公府和顧思誨的官場同僚，單憑這個冊子為證，說服力不夠。”


    “我知道。”賈環(huán)來迴踱步。


    什麼時候可以魯莽，什麼時候該冷靜，他很有分寸。


    針對這般有影響力的人物，必須證據(jù)鏈齊全。


    既然貪汙了賑災銀，那首要任務，便是找到銀子儲藏之地。


    “你去跟他們五個知會一聲。”賈環(huán)擺手屏退，繼續(xù)翻看賬目，標注了六個郡府。


    兩刻鍾後，六名忠心耿耿的總旗並排站在案桌前麵。


    賈環(huán)拿出六張宣紙，上麵有六個郡府以及參與過賑災的官吏，離得最近的快馬加鞭也要三四天！


    他環(huán)顧六人，表情嚴肅：


    “這一次，需要你們獨立辦案了，我要查明顧思誨藏銀之地。”


    “向我證明，你們堪當大任！”


    “記住一句話，錦衣衛(wèi)衙門最注重結果，過程可以不擇手段！”


    賈環(huán)走到屏風後，推開暗格，搬出了兩個箱子。


    其中一個箱子裝著十幾本一流武學，都是他親自編纂，另一個小箱子是天樞房繳獲的備用銀，擺滿了白花花的銀錠。


    “能用錢買通，拿銀子砸他！”


    “若是江湖人士，用武學拉攏！”


    “碰到嘴硬之輩，私自上酷刑！”


    “別懼威脅恐嚇，對那群貪官汙吏，該殺就殺，該打就打！”


    停頓了好一會，賈環(huán)斬釘截鐵道：


    “還是那句話，我上去了，榮光不會獨享，但你們必須證明自己的能力。”


    六名總旗目光堅毅，異口同聲道：


    “遵命！”


    賈環(huán)沉聲叮囑：


    “賑災牽扯太多地方官吏，很難做到完全控製，你們辦案時走漏風聲也屬正常，千萬不要著急，立刻飛鴿傳書告訴我，任何情況下，都要保護好人證物證！”


    六人重重點頭。


    “辛苦大家，即刻率領精銳動身。”賈環(huán)命令道。


    ……


    深夜三更天，萬籟俱寂，微弱燈火閃爍。


    巍峨古樸的國子監(jiān)矗立，幾百餘株古槐樹遮天蔽日，國子監(jiān)後門的小巷子，有一座簡陋狹小的宅子，屋頂竟然是瓦片加一堆雜草，牆壁斑駁脫離都沒修繕，院子周圍柵欄養(yǎng)著雞鴨鵝。


    很難想象，這是一位戶部員外郎的宅邸，而且還是修國公府的嫡女婿！


    倘若沒有冊子賬目，賈環(huán)也不相信顧思誨是一位巨貪，恐有八十萬兩以上！


    朝廷撥下的賑災銀都敢截留，簡直喪盡天良！


    賈環(huán)施展梯雲(yún)縱，輕易翻越幾座圍牆，來到隔壁人家的閑置木屋，裏麵堆滿了木柴，蛛網密集，他就靜靜等候。


    哪一行都是人前顯貴，人後受罪，為了這份功勞，徹夜蹲守又何妨。


    站了兩個時辰，雞鳴報曉，透過小窗戶看去，宅子裏走出一個瘦削的青袍官員，年輕溫潤，氣質文雅。


    顧思誨照例步行上衙。


    賈環(huán)一動不動。


    直到辰時初，宅子走出一個荊釵布裙的少婦，不愧是國公府嫡女，縱然衣著簡樸，依然掩蓋不了端莊氣質和嬌美容貌，身邊跟著陪嫁丫鬟，兩人各提籃子上街買菜。


    半刻鍾後，賈環(huán)躍入宅子，速度快到極致。


    宅子簡陋，總共就幾間屋子，妝臺首飾胭脂寥寥無幾，地麵都是木板，壓根沒有暗格地道之內，至於院子柵欄，驅動無相劫指，一絲指勁嵌入地裏，毫無金銀的碰撞之聲。


    賈環(huán)將泥土複原，抹去腳印和痕跡，悄然離開了宅子。


    動輒八十萬兩以上的賑災銀，顧思誨能藏在哪裏？


    莫非外麵有私宅？


    但以顧思誨謹小慎微的性子，在衣食住行都簡樸到沒有任何貪汙痕跡，他會購置私宅嗎？與他的行事相悖，那贓銀能儲藏在什麼地方？


    迴到錦衣衛(wèi)衙門，賈環(huán)暫時擱置手頭案件，眼下將大魚緝捕歸案最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