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鳳儀宮。
內侍如喪考妣,一步步跪行,在鋥亮地板不停叩頭。
宮女小心翼翼走進寢殿,喚醒沉睡中的皇後娘娘。
“娘娘,忠公公有急事稟報。”
尹皇後睡眼惺忪,在三名宮婢的伺候下整理儀容。
寂靜的宮殿,內侍喊出哭腔:
“娘娘,國舅老爺薨了!”
嗓音迴蕩不止。
宮婢如臨煉獄,手腕發抖。
尹皇後一動不動,高貴端莊的臉頰肉眼可見地蒼白,一雙鳳眸滿是暴怒之色,她赤足疾步走出寢殿,抄過瓷器重重砸在內侍頭上。
“狗奴才,吃醉了酒胡言亂語!!”
忠公公淚流滿麵,額頭血肉模糊,悲慟道:
“娘娘節哀,醜時末,國舅老爺被刺客給暗殺了。”
說著說著重重磕頭,大聲哭嚎:
“刺客喪心病狂,把國舅老爺的腦袋都掛在府門匾額。”
尹皇後眼眶都快瞪裂了,心口仿被刀刃一下下刺破,劇烈的疼痛讓她跌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悲痛萬分道:
“宣禮,宣禮,本宮的宣禮……”
“娘娘節哀。”宮婢們圍上來攙扶。
“滾!!”尹皇後鳳眸通紅,極致悲痛化作無邊無際的仇恨,歇斯底裏道:
“快告訴陛下,一定是姓賈的小雜種,是他買兇殺人,快誅他九族!!”
說完痛苦到昏厥過去,根本無法接受親弟弟的死亡。
那邊紫禁城禦書房。
太上皇率領司禮監權宦們走進其間,卻見大殿一片狼藉,皇帝雙手撐在禦案,太陽穴青筋暴起,這是一頭壓抑怒火的真龍!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司禮監權宦悉數跪在地上。
太上皇攥緊拳頭,臉色鐵青。
他太想除掉這位目中無人的國舅,向來不敬重老皇帝黨派,況且五城兵馬司三萬精兵是一個深入腹地的威脅,一旦政變就能最快湧入皇城。
可必須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若是暗殺,大乾祖殿的幾個老太監天下無敵,殺誰都易如反掌。
身為社稷帝王,絕對不能這樣做事。
太上皇怒火洶湧,雷霆震喝:
“召集內閣錦衣衛,封鎖京師,徹查!!”
這是大乾立國以來最醜陋最惡劣的事態!
事關大乾社稷的臉麵,薑氏皇家的尊嚴!!
“陛下。”
司禮監太監直言不諱:
“昨天,賈環家眷畏罪潛逃,奴才斷定他就是兇手!”
大殿之內沒有傳來反駁,隻餘憤怒的喘氣聲。
之前隻是最大嫌疑,家眷畏罪潛逃,意味著變相承認罪行。
此人儼然破罐子破摔無法無天,仗著背後有武林高手,竟然用最極端的手段侮辱薑氏天家!
景德帝一掌拍碎禦案,咆哮道:
“狗膽包天,欺朕太甚,不惜一切拘捕他!!”
眾多權宦踏出禦書房,漢白玉廣場人影綽綽,極遠處還傳來金甲禁軍的怒喝聲。
“陛下怎麼說?”
內閣閣老們冒雨趕來,紫袍官帶都浸透了。
“封鎖京師,抓人!”司禮監掌印怒不可遏。
閣老們臉色鐵青。
醜時之事勢必會載入史書,幕後兇手喪心病狂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自古八百裏加急的小卒都橫行無忌,沿途土匪惡霸噤若寒蟬,壓根不敢劫財。
因為天下人都知道,那是朝廷的顏麵,誰敢觸碰底線,勢必血流十裏!
僅僅一個小卒,而今天死的卻是大乾國舅!
不止暗殺,還要淩辱!
舉九州之鐵,都難鑄兇手之罪!
……
清晨,天色陰沉,整座神京城都籠罩在壓抑之中,小攤小販無影無蹤,大街小巷盡是朝廷精銳。
王家府邸。
“快起來!”
王家族老衝進內院。
“怎麼了?”王夫人奇怪。
“快逃去京營!快逃去京營!”王家族老厲聲催促,嗓音都帶著顫抖。
“何事?”王夫人大驚失色。
族老不由分說,讓人帶走賈寶玉,王夫人深感不妙,立刻緊隨在後。
走出府邸,到處都是身披甲胄的京營精銳。
“舅舅大人呢?”賈寶玉扶正紫金冠,滿心憂慮問。
“九門提督大人躲在京營,你賈家那畜生已經瘋狂了!他現在見誰殺誰!”族老一邊登上馬車一邊痛罵道:
“一定是這畜生殺了國舅大人,還把國舅大人的腦袋都掛在門前,你賈家要被誅九族了,逃進京營興許有微乎其微的活路!這狗畜生要連累太多無辜!”
聞聽此言,賈寶玉渾身都在發抖,一下子就淚流滿麵。
賈家這隻骯髒醜陋的蛆蟲,不在暗無天日的墓穴中卑賤爬行,為何還要出來發癲。
畜生,你害苦了我!
賈寶玉哭成淚人,內心對卑賤庶子的仇恨愈加熾烈,他做鬼都要打死賈家敗類!!
王夫人渾渾噩噩,沒有半點幸災樂禍的心思,隻剩對誅族的恐懼,她緊緊摟住寶玉,母子哭得昏天暗地。
族老怒吼道:
“還沒到必死絕境,九門提督會盡力保住你們,賈家其餘人死幹淨了,皇家仇恨消了,九門提督會讓太上皇會給你們特赦。”
……
寧榮街暴雨如注。
一身紫蟒親自率人圍堵寧榮二府!
軒轅鎮撫使神情冷漠,聲色俱厲:
“抓緊時間!”
一輛輛囚車駛出,不止是賈珍賈蓉賈赦等男丁,就連賈母都坐在囚車裏,再無半點富態。
老太太麵無表情,看不出恐懼,隻是頻頻迴頭注視國公府匾額,幾世富貴轟然坍塌。
隸屬白虎房的錦衣衛有條不紊地執行命令。
皇權暴怒,無人能幸免!
隻要一抓到賈環以及那些逃竄的親眷,則要立刻處決,以正國法!
突然間。
威風赫赫的紅袍千戶駕馬而來,擦拭臉龐雨水,急聲稟報道:
“軒轅大人,據兩位百戶調查,安邑坊前幾天多了幾位行蹤詭異的武林高手,賈環生父生母他們極有可能藏匿在安邑坊!”
軒轅鎮撫使麵色森然,立刻命令道: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千戶領命行事。
她們完全沒本事逃出京師,隻要耗費人力,拘捕她們隻是時間問題。
……
與此同時,黑影走出兵部左侍郎丘九節的府邸,將一堆信紙塞進袖中,隨即踏進空無一人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