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貓疑惑道:“驕哥,你說這話我沒聽懂。”
徐驕說:“笑笑的親哥哥,那個徐驕死了。然後我恰巧出現,你們救了我,好人嘛,這個我理解。可是讓我冒充笑笑的親哥哥徐驕,還給我製了身帖,是不是就有些多餘了?”
三貓眼神放空,自語的說:“是呀,你又不是真的徐驕,又不讀書。讓你去考功名,除了花些路費,看看風景,也沒有別的了。風盜也是,腿有問題,腦袋也有問題。”
徐驕眼睛瞇起來:“你說這是風盜的意思。”
“是呀。真正的徐驕……”
“我也叫徐驕,不是假的。沒有身份證,要不肯定拿給你看。”
三貓噢了一聲,繼續說:“當年風盜出手的原因,就是那個徐驕承諾,終有一天入朝當了大官,要將修羅山變成個法外之地,而不是治外之地。我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是聽小山說的。所以那個徐驕掛掉的時候,風盜跟死了親兒子一樣。”
“我靠,無間道呀。”
“驕哥,我靠是什麼意思,你經常說,我們都不明白……”
“意思就是你最喜歡的那件事。”
三貓嘿嘿賤笑:“我猜風盜還是不死心,就想讓你繼續他的計劃,上帝都,考功名,做大官。”
徐驕冷笑:“那得是多大的官,才能擺平這件事,異想天開。”
“驕哥你可別忘了,徐驕是徐元的孫子,這個徐元是個很大很大的官。笑笑去帝都,就是要問她這個爺爺,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
“然後呢?”
三貓一愣:“她不會想報仇吧?”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三貓說:“小山肯定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嘀嘀咕咕的。驕哥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不把握了。這事兒沒什麼的,按理說沒必要瞞你。但笑笑,就是不讓我們兩個人說。她是害怕自己闖禍,連累你。如果隻是去問一個問題,要一個答案,又為什麼要怕呢?”
“你還不算太笨。”徐驕說:“你盯著他們兩個,別讓他們做傻事,尤其是到了帝都之後。”
三貓想了想:“驕哥,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別去帝都了。天臨城也挺好,吃喝玩足夠。”
徐驕心想:你們不去行。我不去,夭夭那個小妖精不會放過我。
他看向三貓,三貓立刻說:“我不行的,牽涉到笑笑的事兒,小山不站在我這邊。”
“好吧。”徐驕說:“那你盯著他們兩人,別讓他們做什麼蠢事。還有就是李師師,到了帝都,最好不要與她表現的太過熟絡,免得惹禍上身而不自知。我們始終不是一路的人……”
“可你們都在一張床上……”
徐驕長籲一口氣:“兄弟呀,你要永遠記住。你與女人的距離,不是一張床能夠改變的。”
三貓被他說的毫無心情:“那麼驕哥,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山裏?”
“你要迴去?”
三貓說:“不用,天臨城有的是我們的暗樁,傳消息迴去就行了。”
徐驕點頭。
三貓說:“那我現在去辦。”
徐驕囑咐:“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小山。”
三貓走了,徐驕自己喝著悶酒。總感覺前路遙遙,坎坷崎嶇。說白了,還是沒有習慣這個世界。文明的壓迫下,大多數人都變得怕事,因為早沒了人類原有的那股野蠻。
也許,當人失去了野蠻的時候,就再也學不會反抗。
他覺得自己就是這樣,有點怕事。活在社會規則下太久了,即便沒有規則,也變成了一個善良的人。在規則的約束下,善良不過是懦弱的另一種比較好聽的說法。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古人誠不欺我也!
三貓說的沒錯,這是個頂垃圾的樓子。樓裏的媽媽是超越半老徐娘的存在。往跟前一站,你想到的不是女人,而是長輩。心裏多美好的願望,此刻也像做了壞事一樣。
“公子,您來了這麼久,隻喝酒說話了,還沒點姑娘呢?”
徐驕說:“媽媽,您不覺得,這個地方,應該重新裝修一下麼。樓梯是老的,嘎吱嘎吱的響。燈籠是黃的,三個裏就有一個不亮。既沒歌,又沒舞。難怪生意這麼差。”
“唉,沒錢呀。”
“我靠。”徐驕訝然道:“做您這行的,還會沒錢。有句話說的不好聽,腿開錢就來,這是最不愁生意的買賣了。”
媽媽看著他:“你不是天臨城的人吧?”
“怎麼講?”
媽媽說:“門口掛著‘西樓’的牌子,天臨城都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別人家有歌有舞,可我們家連個會唱小曲兒的都沒有。別人家姑娘會說話,能接客。我們家的,最多陪您喝點酒,動動手腳,能不能爬上床,我可管不著。”
徐驕說:“嘿呀,全是金魚,能看不能吃。”
“可以這麼說。有能吃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西樓,不是青樓,但也能做青樓的事……”
聽了介紹,徐驕才知道這西樓的來曆。
許多年前,三江源修運河的時候,著實死了不少青壯,留下一堆孤兒寡母。有生活不能為繼者,便隻能走入火海。
運河修成之後,臨河的這條大街便成了天臨城最熱鬧的地段。三江王發善心,特意分了鋪麵給死去的河工。
可惜,一群孤兒寡母,哪懂得做買賣。不到半年,被連哄帶騙的,失去了八成鋪麵。僅剩下的,變賣之後盤下這座小樓。取名“西樓”,乃是因當年死去的河工都住在西城。
所以,西樓在天臨城小有名氣。
這名氣當然不大好,就是在青樓圈裏,人家也瞧不上。畢竟不夠專業,出身也寒酸,還是未亡人。
好這一口的,要麼是喜歡風雅,要麼是喜歡風騷。而西樓的姑娘,兩樣都不沾。唯一的特點就是:她們全是寡婦。
徐驕不禁唏噓,這個最古老的行業,從來不缺悲劇。
那位媽媽坐在徐驕對麵,同樣唏噓:“如今我這西樓,人來人往,隻有廚子還那得出手。至於姑娘們,活不下去就來一次。也是的,哪個人女人,若是有別的選擇,誰會來火海裏走一遭。”
徐驕歎息說:“兼職也挺好,這畢竟不是個好地方。沒錢的人玩不起,有錢的人看不上。”
“誰說不是呢。”媽媽說:“我這裏現在姑娘不錯的,好幾個都黃花大姑娘呢,可沒人信呀。”
徐驕來了興趣:“叫出來看看。”
媽媽以為是貴客,把樓裏的姑娘都叫了下來。
蕭離一看,終於明白生意慘淡是應該的。這十幾個姑娘,一半帶著寡婦相,笑也不笑。還有一個更誇張,懷裏還抱著孩子呢。蕭離差點把剛咽下的酒吐出來。
“媽媽,太誇張了吧。”徐驕說:“你這哪像是青樓,連一點高級服務業的水準都沒有,讓人感受不到熱情呀。”
“瞧你說的,我這些姑娘來幹活,又不是心甘情願的,哪能笑得出來。”
徐驕無語,竟無法反駁。又說:“還有那幾個,年紀太小了。”
“是小了點,陪吃陪喝,不陪睡。別看她們小,酒量很不錯的。”
徐驕崩潰,這媽媽就不是做生意的人,西樓能撐到現在沒有倒閉,也算奇跡。
徐驕說:“媽媽,我建議您改行。男人到這兒來,可不是和姑娘們拚酒的。”
“哪能都是看的,吟翠過來……”
一個少女走來,比笑笑大那麼幾歲,卻也是花季雨季,最美好的時光。這丫頭水靈,工整,裏外透著秀氣,不像一般人家出身。
那媽媽說:“吟翠,你聽這名字就不凡,正經讀書人家的女兒。不是家裏遭了難,也不會來我這兒。黃花大姑娘,人生第一次,價錢可不低……”
徐驕說:“這規矩我懂。”看著那小姑娘,問:“怎麼會來這兒呢,你這個樣子,隨便找個男人嫁了,都能落一大把彩禮。”
那媽媽說:“她倒是想嫁,城南的李員外說了,隻能做他的妾,那誰還敢娶她呀。”
“做妾也好過來這裏吧,那李員外太老了麼?”
“今年剛過四十。”
“男人四十正當年,也不算委屈。”
媽媽說:“可那李員外納妾,不定吉,不納禮。說是納妾,和搶人也沒有什麼分別。誰家的姑娘若是被他看上了,那才算倒黴。過了門,沒多久,不是病死,就是莫名其妙失蹤。”
吟翠說:“所以,我寧願做婊子,也不便宜那個混蛋。”
徐驕一拍桌子:“有誌氣。”
“什麼婊子?”媽媽說:“吟翠呀,我們不偷不搶不害人,靠自己賺錢,到手的銀子不知道有多幹淨。”
徐驕呱呱拍掌。這一番話說的,讓他無法反駁。這樣幹淨的行業,竟然不合法,實在有些不講道理。
這時候,三貓迴來,衝徐驕使個眼色,表示事情辦妥。
他坐下看到這一排姑娘的時候,也和徐驕一樣震驚。這哪像個青樓呀,就像進到一家餐館買豬肉,雖然也有這東西,但卻來錯了地方。
徐驕說:“三貓,這姑娘叫吟翠,好看麼……”
也就這個還能讓人起點色心,三貓拚了命的點頭。
徐驕說:“人家還是第一次……”
三貓沒有反應,絲毫不覺得第一次有什麼重要的。他的第一次,在屈辱中喪失,所以對第一次的感覺,那就是一場悲劇。
徐驕又說:“女人的第一次是很寶貴的。”
三貓說:“為什麼?”
“因為你不但能夠得到他的人,還能得到她的心。”
三貓有些迷糊,他隻要人不要心。
徐驕又對吟翠說:“姑娘,你看我這個兄弟還可以吧?”
吟翠說:“長相齷齪,不像好人。”
“眼光準確,評價到位。”徐驕讚道:“那我這個兄弟,做你職業生涯的第一個恩客,可以麼?”
吟翠看向媽媽。
“這孩子,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媽媽說:“賺錢不快活,那是折磨。我們不能選擇怎樣活著,但能選擇怎樣的客人。”
吟翠冷聲道:“隻要是我要的價錢就行。”
徐驕說:“請講!”
媽媽說:“十兩。”
三貓說:“這也不貴。”
媽媽又說:“是黃金。”
“我的驕哥呀,十兩黃金,能買好幾個姑娘了。我這條命,也才這個價格。”
吟翠眉頭輕皺:“這是我的第一次。”
徐驕一拍桌子:“值得,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三貓說:“驕哥你瘋了,去臨江樓都花不到這個價錢。你不懂行情呀。”
“但吟翠姑娘值這個價,對她來講,那是無價的。”
媽媽高興極了,她以為這筆生意永遠不可能達成。因為沒有女人,哪怕是第一次,能值這個價的。
徐驕讓三貓去房間等著,三貓懷著忐忑的心去了。十兩黃金,也就是修羅山裏的盜匪一條命的價格。這一夜,等於是拿命去換。他心裏很是不安,可徐驕說,隻有這樣才能治好他的毛病。
吟翠不但忐忑,而且恐懼。
徐驕說:“姑娘不要害怕,我那個兄弟,是個很好對付的人。他不了解女人的第一次,我希望你能讓他明白:同樣一件事,對女人和男人,是完全不同感覺……”
吟翠沒有動,那媽媽說:“公子,有些事和吃飯不同,得先付錢。”
徐驕說:“三江王的女兒認得吧,在街上,把她找來,雙倍……”
有個夥計跑出去,沒一會兒功夫,李師師就來了,大叫著:“你要幹什麼,這種地方為什麼要找我來?”
笑笑和小山也拿奇怪的眼神看他,覺得他有些過分。
徐驕衝李師師可憐的笑:“你知道的,我沒錢。”
李師師怒道:“多少?”
媽媽說:“不多,二十兩,黃金!”
笑笑大驚:“哥,你是要把這裏買下來麼?”
“當然不,我隻是給三貓找了個好醫生而已。”
李師師喊道:“薛大夫都不敢要這個價——”
小山說:“大哥,三貓的毛病你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他人生的第一次就遇到了高手。所以我找了個新人,讓他重拾信心……”
“胡鬧,混蛋,下流。”李師師氣唿唿的轉身……
那媽媽說:“郡主,您不付錢?”
“去王府拿——”
媽媽咯咯笑道:“公子,您這軟飯吃的,天下第一。人家說吃女人的,穿女人的。嫖資也要女人付的,我也還真是沒見過。吟翠,還不去房間,伺候那位小兄弟……”
徐驕心裏想:不知道三貓能不能提槍上馬,對付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丫頭。
那媽媽又說:“公子就不挑一個麼?”
徐驕笑道:“我就算了,怕死能怎麼辦?從我進來那一刻,你豈非就想要我的命……”
媽媽臉色忽變。
徐驕知道,自己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