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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師師嬌嗔說:“哪有你這麼橫的狗,就會在我麵前充大爺……”


    徐驕心頭一動:是呀,李師師明明是郡主,可和她在一起,就是覺得雄風立天地。在夭夭和莫雨那裏來的不痛快,似乎都能在這個郡主身上找到出口。


    哇,身份不同,角色不同,快感也不同。


    咳咳——


    徐之信冷聲說:“你不要以為,給你個推官,是想把你留在帝都?”


    難道不是。


    “哼,人都說帝都是風靈衛(wèi)的帝都,黑夜白天,地上地下,都有風靈衛(wèi)的耳目。這話你聽過麼?”


    徐驕說:“何止聽過,而且不止一次。”


    “你覺得如何?”


    “有點誇張。”


    “一點也不誇張。”徐之信說:“風之所過,無可遁形,無處不在。風靈衛(wèi)成立二十年,遍布天下,龐大到你無法想象。何況是在帝都,風靈衛(wèi)的根本所在。”


    徐驕略感沉重。仙娘這樣說也許是因為恐懼,莫雨這樣說也許是因為自大。但徐之信也這樣說,絕不是想嚇唬。


    徐之信一笑:“帝都,風靈衛(wèi)的勢力確實如蛛網(wǎng)一樣遍布各處。不過,在我看來,帝都就像一個牢籠。方圓三百裏,不過一個藩籬。藩籬之內(nèi),有虎有狼,有狗也有羊。”


    徐驕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敢問二叔,藩籬之外呢?”


    徐之信一笑:“藩籬之外,便是我的玄甲軍。”


    徐驕心思轉(zhuǎn)了兩轉(zhuǎn):“二叔,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徐元老頭的意思。”


    “如果你想留在帝都,我不會這樣說。但你若終要離開,衛(wèi)戍衙門,正好缺一個遊擊將軍。出入帝都,無人敢問,更無人敢攔。”


    妙招。徐驕心道:如此一來,說走就走,哪還用擔心風靈衛(wèi)。


    徐之信又說:“而且,有了遊擊將軍的身份,你就不用顧忌什麼。之前有人夜闖大理寺,使一門無形劍氣的功夫,內(nèi)衛(wèi)府已經(jīng)派人去武道院,請教是哪家哪門功法……”


    徐驕暗道:把這茬兒忘了,先前在大堂上應(yīng)激反應(yīng),下意識的使出無形劍氣。如果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就是夜闖大理寺,大戰(zhàn)風靈衛(wèi)之人。莫雨雖然知道是自己,但南宮俎不知道,內(nèi)衛(wèi)府也不知道。


    越是不叫的狗,咬起人來越是狠。


    內(nèi)衛(wèi)沒有風靈衛(wèi)那麼張揚,但一定比風靈衛(wèi)更恐怖。


    李師師看他有心動之色,便說:“做什麼遊擊將軍,跟我迴三江源,我封你個駙馬都尉。”


    “駙馬?那還要娶你,我肯定不幹,丟人……”


    李師師給他一拳:“推官就不丟人?”


    “你懂什麼,別鬧。”


    徐之信也說:“有了遊擊將軍的身份,也不怕別人故意找你麻煩,免得受人欺負。我明日就去軍部,給你辦這件事。還有一點,無論你想在帝都幹什麼,秋試之前,最好離開。”


    徐驕問:“為什麼?”


    “明帝秋試迴都,到那個時候,這城中每個人的命運,都將不在自己手上。”


    “那麼現(xiàn)在呢?”徐驕又問。


    “現(xiàn)在麼,皇城之外,無論你闖什麼禍,我都能替你擺平。”


    徐驕明白,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隻是能闖什麼禍呢,一大堆麻煩。夭夭,莫雨,內(nèi)衛(wèi),西城的五爺,這些好像都是麻煩。


    徐之信一直到夜色黃昏,方才離開。他這樣做,是擔心風靈衛(wèi)真的發(fā)瘋,不管不顧的來鬧京兆府。或者左右司親至,以勢壓人。


    風靈衛(wèi)的左右司,雖然隻是四品,可誰都知道,她們都是自小長在海後身邊的人。


    天色黃昏,風靈衛(wèi)還沒有動靜。可見,他們還不是一群瘋狗。


    李師師怎麼也不走,真是個粘人的小妖精。


    溫有良無奈,隻得派馮大寶去三江會所告知世子李漁,希望他這個做哥哥的,能把這個不要臉的妹妹抓迴去。


    京兆府已經(jīng)夠麻煩了,不能再招惹閑話。


    華燈初上,徐府今晚有些熱鬧。


    徐府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在此之前,偌大的徐府,護院,丫鬟,婢女,下人,雜役,加起來小一百號人。但隻有徐元一個主子,誰敢跟他熱鬧,多說一句閑話也不敢。


    但今晚不同,在夫人崔韻的勸說下,徐之信從提督府搬了迴來。一是當年大哥的事,終於有了個說法。再則,可園的事,徐驕莫名惹了麻煩,也不知道對手是誰。謀劃策術(shù),天底下誰比得過他老子徐元。


    這才像個家。


    當徐元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心裏開始害怕。開始想:我若去,兒孫家族,又該是如何的命運呢……


    “遊擊將軍?”徐元愕然道:“正五品的官,任職衛(wèi)戍衙門,有調(diào)集一營兵馬的權(quán)利。你不想他留在帝都……”


    這是徐之信不喜在家的原因之一,無論做什麼,想什麼,都瞞不過徐元。


    “他迴到三江源,也許會更好。”


    “遠離你我,誰來護他?”徐元問。


    “他不需要我們保護。”徐之信說:“若先天上境也需要保護,那還有什麼人追尋武道。而且,能把徐驕教成這樣的人,絕非無名之輩。所以,他們兄妹迴到三江源,才是最安全的。”


    徐元沒有說話。


    徐之信又說:“而且,我看李通之女李師師,對他頗為癡心,有三江王庇護,比我們強的多。”


    “唉,癡兒呀癡兒!”徐元搖頭:“你真以為,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是事實?”


    徐之信一腦袋問號。


    “海後定下王子淇與三江源聯(lián)姻,隨即傳出李師師被擄的消息,之後便是流言蜚語,不清白,打胎,等等不堪入耳。偏偏這無恥男女中的男,是我徐元的孫子。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難道不是?”


    “你大哥逃到三江源,避居修羅山,三江王會不知道?”徐元說:“我迴帝都時,看過他們上岸的查核記錄,三江學子,舉薦秋試,那都是在國子監(jiān)備了案的。三江王李通不知道徐驕是誰,老夫半點不信。”


    “知道又怎樣。”


    徐元心想,現(xiàn)在來教這孩子,會不會有些晚了。


    不過還是耐下心來解釋:“你想,三江王絕不願把女兒嫁給王子淇。有個做王子的女婿,稍有逾矩,便讓人聯(lián)想到謀反,要助女婿篡奪帝位。三江王若要應(yīng)對,隻能有兩法可行。第一,像渤海王那樣,解除三江源私兵,以示沒有謀反的能力。第二,便是招兵買馬,增加三江源防備。朝廷即便有所懷疑,也不敢輕易對付三江源。”


    徐之信心想:八字都沒一撇呢,那些都是沒影的事兒。不過,朝廷確也是這個德性。別說三江王了,戍邊帶兵的將軍,都很不放心。


    徐元又說:“這兩條路,都冒著極大風險,很可能盡頭都是絕路。所以,三江王根本不願意這門親事,卻又顧忌這是明帝暗中心思。所以,就有了徐驕。你覺得,我徐元的孫子,可配得上三江郡主?”


    徐之信想了想:“當年天承帝,還想把筱公主嫁給大哥呢。”


    “唉,那就是配得上。”徐元歎息道:“不知明帝會怎麼想。明帝信你,若是問起徐驕與李師師的事,你會怎麼講?”


    徐之信說:“我觀他們真情真性……”


    徐元差點吐血:“我已經(jīng)說過,聯(lián)姻之事,雖是海後提出來,但未必不是明帝的心思。”


    “什麼心思?”


    “兩條絕路,讓三江王二選其一。他可不是渤海王那個蠢貨,他很清楚,手裏沒有刀,便什麼都沒有。手裏握著刀,別人便有向你拔劍的借口。所以,三江王最好的選擇,便是不要陷入這種困境。於是,便有了那些流言蜚語。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都知道。”


    徐之信想了想:“明帝會因為這個傳言,取消這樁聯(lián)姻?”


    徐元微微一笑:“那就要看明帝的決心。靖海開疆,危服四夷,可預(yù)見的未來,無需為外患操心。可內(nèi)憂……”


    “明帝會擔心三江王……”


    “可能不止是擔心,而是怕。”徐元說。


    徐之信不以為然,三江源地處西疆,土地貧瘠,人口也不甚多。雖有著遠超一州的實力,但想鬧出點動靜,還是遠遠不夠。


    徐元明白兒子在想什麼,問:“若讓你領(lǐng)兵攻打三江源,需要多少人馬?”


    徐之信沉思,然後再沉思,然後又沉思,還是迴答不了這個問題。


    “很難迴答麼?”徐元問。


    不是很難迴答,而是不知如何迴答。三江源陸路崎嶇,森林,沼澤,高原,最不適宜大軍行進。水路雖然方便,但逆流而上,關(guān)鍵隘口又被三江王把持。所以,問題不是需要多少人,而是行軍進攻的路線……


    “明帝問過方迎山同樣的問題。”徐元說。


    “他怎麼講?”


    “他和你一樣,沒有迴答。”


    徐之信終於明白了什麼,可更大的疑問浮現(xiàn)心頭:“這些與徐驕有什麼關(guān)係?”


    徐元說:“這是三江王給明帝的答案。雖然婚事已定,他也不反對,但女兒偏偏心有所屬。所屬若是個平常人,皇家難免丟臉。所屬若是我徐元的孫子,成全一對佳話,豈不是明君聖裁。如果明帝非要拆散一對有情人,世人會怎麼想?”


    “帝命如天,世人怎麼想又有什麼要緊的?”


    “那三江王會怎麼想?”


    徐之信皺眉:“他也許會認定,明帝已經(jīng)有了動他的心思。”


    徐元點頭,這孩子還不算笨,就是年紀有些大了,無法雕琢。


    “我敢斷定,如果明帝非要促成這樁婚事。三江王一定選第二條路,增兵買馬,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安分。”


    “他敢麼?”


    徐元微笑:“你太不了解三江源,也太不了解三江李氏。想一想,以明中嶽的智謀,不動刀兵,就把渤海王削成了個光桿王爺,徒有其名。何以不敢對三江李氏做同樣的事情?因為他也怕,他心裏明白。三江李氏,就是條毒蛇,咬一口,或者不至於死,但一定重傷。重傷的老虎依舊是老虎,可原本那些聽話的狐貍,說不定會上來咬一口。”


    徐之信心裏想:這些人真是有夠無聊的,一件小事,想出這麼多花花來。


    徐元看他一臉不以為意的神色,於是說:“可園的事,徐驕被陷害,倒也隻是件小事。但百濟慧玉一死,雖然也不是大事,但卻是個麻煩事。或流或放,都能把徐驕從聯(lián)姻的麻煩中摘出來。所以,有人想讓聯(lián)姻成功。哼,世子李漁果然是好手段,讓公主憐去京兆府報案,生把徐驕又拉了進來。”


    徐之信怒道:“那徐驕不成了被踢來踢去的棋子。”


    “他本就是棋子。”徐元說:“要把他從棋盤上拿出來。風靈衛(wèi)左司莫雨告訴我,徐驕已經(jīng)成親了。”


    徐之信怒而站起來:“胡扯,我問過笑笑,沒有的事。”


    徐元笑的很奇怪:“我也不信,那小子一副流氓混混的德性,不像成親的樣子。可莫雨說的清楚,那姑娘叫夭夭,是神醫(yī)薛宜生的甥女。世事無常,卻也巧合的太巧了。我很想看看,這個孫媳婦,是個什麼樣的姑娘,配不配得上做我徐家的孫媳。”


    徐之信不語:做徐家孫媳,還需要看麼。就像自己的夫人一樣,她姓崔,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娶她。


    京兆府。


    徐驕推開大牢的門,今晚不再孤獨,因為有李師師。


    一張桌,一張床,還算明亮的燭光。如果換個環(huán)境,很適合幹些別的事情。


    李師師還在埋怨他,為什麼要答應(yīng)推官,做什麼遊擊將軍……


    徐驕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推官,是屬於被人看不起的。


    當今世道,官分三種。


    第一:舉官。那些通過科舉取士,在太學院學成之後,由國子監(jiān)聯(lián)合吏部,分派適合官職,內(nèi)閣審批。


    第二:薦官。地方有才有誌之士,由當?shù)毓賳T,士族推薦給吏部,內(nèi)閣審批,一般都是地方小官。


    第三:推官。官宦世家,子弟優(yōu)秀者,吏部考核之後,內(nèi)閣審批,可任五品以下官職。可想而知,推官大都是紈絝子弟,無非就是關(guān)係。所以在官場上,最是被看不起。


    科舉,薦舉,推舉。隻是一個字的差異,卻是命運的差別。


    科舉的官員無根無基,升遷艱難,若不加入朋黨,搞些關(guān)係。就是溫有良的下場,做了十幾年的京兆伊,還隻是個三品。


    薦舉的官員,大多確有才學,若懂得方圓之道,是比科舉要有些前途的。隻是這一類,多與地方豪貴關(guān)係複雜,為人之所忌。


    至於推官,吏部清楚的很。這些紈絝子弟,就是混個身份而已,沒有真才學,不惹禍就可以了。所以,吏部很默契的從來不考核。因為內(nèi)閣的意思很明白,五品之上已經(jīng)算是大官,所居皆是要職。


    內(nèi)閣可以允許無能的人,但不能接受蠢笨的人。因為無能,頂多是不幹事。蠢笨,很可能幹錯事。


    “你說自己丟人不。”李師師說:“在三江源,我父親從不允許有推官存在。”


    徐驕毫不在意:“官就是官,有權(quán)有錢才最實在。”平躺在床上:“你真的不迴去了?”


    李師師搖頭。


    徐驕說:“對你名聲可不好,有礙清白。”


    “我還有名聲麼,我還有清白麼?”李師師有點難過:“大哥說,我早就不要臉了。”


    燭光下,李師師身姿曼妙,長長的睫毛低垂,莫名有種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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