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直麵本心
莫雨離開天極閣迴到南衙,到處都是風靈衛(wèi)哀嚎。問過才知道,京兆府聯(lián)合衛(wèi)戍十三營,以有人冒充風靈衛(wèi)為由,說是查證身份,實則打擊報複。
帝都捕快,玄甲軍,隻要看到風靈衛(wèi),沒問兩句話,就是一通毆打。不到一天時間,過半風靈衛(wèi)有傷在身。
如今的風靈衛(wèi),除卻莫雨和納蘭雪,職位最高的就是柳林澤。他是先天高手,本可以獨擋一麵。但遇上三貓和小山聯(lián)手,竟然不占上風,肩膀中劍,小腿中刀。
莫雨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實在是上了大當。徐驕讓自己帶他去天極閣,就是要把自己這個風靈衛(wèi)左司支開,好讓他的兩個兄弟,以橫對橫,以無賴對無賴的報複。
她雖然是風靈衛(wèi)左司,卻沒有領導風靈衛(wèi),處理大事的經(jīng)驗。立刻跑去南衙後院,還好,竹林之中,安慕海靜坐聽風,一副閑淡姿態(tài),好像外麵發(fā)生的一切,都不能打擾他的心情。
“公公,外麵發(fā)生的事你知道嗎?徐驕讓他的手下,明著和風靈衛(wèi)作對,他……”
話沒說完,安慕海一口鮮血噴出,臉色忽地變成慘白。
莫雨頓時慌了:“您……”
安慕海看著她:“小雨,什麼事都不要管。”
“發(fā)生了什麼事?”莫雨驚恐,安慕海重傷,這本就是一件讓人恐懼的事。
安慕海搖頭:“你不要問,從今天起,直到我傷好之前,都不要離開南衙。”
“可小雪還在徐驕手裏……”
安慕海說:“她不會有事的。也許,我們都被騙了,真正的敵人,不是你看到的,而是你信任的……”
同一時間,柱國將軍獨孤鴻簽發(fā)軍令:鑒於有賊人冒充風靈衛(wèi),著衛(wèi)戍衙門徹查,請京兆府,大理寺配合。再從帝都附近,抽調(diào)玄甲軍五十營入城,合計兩萬五千人,日夜巡守。軍令發(fā)到內(nèi)閣,徐元自然同意。
軍部,內(nèi)閣聯(lián)合行文下到風靈衛(wèi):著風靈衛(wèi)撤出望樓,由衛(wèi)戍衙門接管。安慕海感慨,事情來的這麼快。這是天極閣主長街一戰(zhàn)引發(fā)的後遺癥,二十年前的事,並沒有被人遺忘。
這是大動作,自然要稟告海後,呈文西山明帝。
海後沒有懿旨傳出,倒是明帝傳下口諭:令半月之內(nèi),徹底清剿整頓,絕不能影響帝都秋試。又著風靈衛(wèi)自省自查,保證下個月秋試順利……
口諭下到徐府,依舊是西門無夜親自傳達。隻是這一次,徐元,明中嶽和獨孤鴻都在。當這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皇權都要退讓半步。這是不正常的事,但這種格局,是明君離世前所定,再不正常都是正常的。
西門無夜看著三位老人,感覺恍如昨日。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還不是內(nèi)衛(wèi)閣領,但同時麵對三老,竟想不起是多少年前的事。
口諭說完,獨孤鴻一拍大腿:“好,既然陛下同意,那就擴編衛(wèi)戍衙門,風靈衛(wèi)別再想著掌控帝都。把它擠的毫無用處,順勢廢除……”
明中嶽看了他一眼,獨孤鴻用兵如神,卻不懂得人心權謀。
徐元搖頭歎息:“明帝的意思,還是要保風靈衛(wèi)的。讓風靈衛(wèi)自省自查,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讓別人插手。”
獨孤鴻愣住:“啊,陛下是這個意思麼?”
明中嶽看向西門無夜:“寧不活告訴我,二十年前的事,與天涯海有關?”
西門無夜說:“未必是天涯海,但一定與天極閣有關。當年刺殺您的那位神秘人,必是天極閣主,但另一位更可怕的卻不知是誰。今日東城長街,救走天極閣主的那位高手,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位。”
獨孤鴻哼了一聲:“二十年前,老夫差點沒了命。跑到武道院質(zhì)問鬼王。他不是修的什麼天心訣,號稱天心即我心,蒼天之下,大地之上,此心即神。我問他誰想殺我,他竟隻是一笑。也不知是不知道呢,還是知道不願說。”
明中嶽搖頭:“鬼王就不要指望了,他若有心,二十年前那一晚,也不會發(fā)生那麼多事。徐老頭,你怎麼看……”
徐元一笑:“既然現(xiàn)身,那就查吧——”
明中嶽再搖頭:“沒那麼簡單,此事牽扯天極閣,也就是與天涯海有關。以內(nèi)衛(wèi)的實力,無法與天涯海對抗,若沒有武道院幫忙,隻能是白忙一場……”
西門無夜插話:“內(nèi)衛(wèi)也有這個顧慮,老大吩咐:事情還未明朗之前,內(nèi)衛(wèi)不能有任何動作。畢竟對方是大宗師,且深不可測。”
內(nèi)衛(wèi)雖然有五大閣領,但真正主事者,隻有大閣領中行陌。
徐元說:“查,未必要動。那一夜,皇室公卿死了好幾個,竟還想對我們?nèi)齻老頭下手,即便牽涉到天涯海,這也不是江湖仇殺,我要的是背後之人。打草驚蛇,投石問路,我要動一動,看一看有什麼反應。天涯海,不過是江湖勢力而已。海王納蘭真哲即便是聖人境,也不過是個人。獨孤,我要你南海之濱陳兵,倒要看看,保住天涯海和保住天極閣,納蘭真哲怎麼選……”
獨孤鴻冷笑:“好,我也很想知道,聖人境是否真的超凡脫俗,不懼大兵雄獅。也想看看,如今這天下聖人,是否比昔日明君更能威壓八方……”
西門無夜心道:三個老頭湊在一起,注定是一盤無人能擺脫的天下棋局。
京兆府,風盜將手放在徐驕頭頂,一絲絲寒氣溢出,在他手心環(huán)繞凝聚,最後形成一根細小如針的冰刺。
百裏諸侯也在一旁:“是碧海驚濤訣。不愧是天涯海絕技,隻是殘留在體內(nèi)的寒氣,就能讓一個宗師境變成廢物。”
徐驕慘然道:“我還沒有變成廢物吧?”
風盜說:“是你運氣好,不是我想著迴來見一下百裏兄,你已經(jīng)成廢物了。這寒冰刺乃是天地之力凝聚,散在人體,不易察覺。卻能借助你本身真氣,凝聚更多天地之力,等你有所察覺時,已經(jīng)晚了。”
百裏諸侯說:“我也聽人講過,中了寒冰刺,即便當時拔出來,也會有殘留的寒氣,想要淨除,還得靠自己一點一點的往外逼。”
“自己往外逼?”徐驕說:“可我甚至感覺不到體內(nèi)有寒氣存在。”
“年輕人,要自己用功。”百裏諸侯說:“靜養(yǎng)氣,氣養(yǎng)心,心養(yǎng)神,破入宗師境,雖然更重感悟,但不代表養(yǎng)氣的功夫不重要。就像後天入先天,氣足有感。宗師之後也是一樣的道理,氣不足則無法感應天地之力,更別說與天地之力相感應。這種感應謂之神,到了這一步,你才有更進一步,成為大宗師的可能。”
風盜也說:“江湖代代人才,能破入宗師境的,無一不是心誌堅毅,才智雙全之輩。但滄桑無數(shù)歲月,不知多少人被困在宗師境,終其一生,都無法成為大宗師。首先一個‘靜’字便難做到,其次是‘悟’,沒有靜便沒有悟。隻是人生在世,睜眼閉眼,不是煩憂,便是歡悅,能做到平淡無聞的沒有幾人。所以,帝都事了,你便隨我迴修羅山。迴頭崖上坐三年,管你心緒何等雜亂,也能靜下來。”
百裏諸侯說:“靜是其次,感悟為要,想象一下你後天破先天,那一刻的感覺,那便是明悟。讓你明悟自己,明悟自身與這天地萬物的不同……”
徐驕心想:糟了,我自己怎麼成先天的,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明悟……
風盜和百裏諸侯說的都對,兩人皆是大宗師,各自經(jīng)驗不同而已。
李師師還在房外等著,等的心急,一趟趟的來迴走動,腳步聲自然瞞不過三人。
徐驕喊:“我沒事了,別擔心……”
百裏諸侯搖頭:“此子若要成為大宗師,怕是難……”
徐驕無語:“為什麼,難道覺得我笨。”
百裏諸葛說:“人之欲望,情色第一,歡喜憂愁,多源於此。隻要沾上這兩個字,三十歲前,很難靜的下來。”
徐驕笑道:“兩位說的,好像自己看透了一樣。”
風盜說:“不是看透。我二十歲前,沒有見過女人。”
百裏諸侯點頭:“我亦如此!”
徐驕心想:我靠,違逆人性,還能學業(yè)有成,這他媽有毛病。
風盜拍了拍徐驕肩膀:“好好養(yǎng)傷吧,切記……”想了想,年輕人,勸他不要近女色。若是像自己那樣,沒見過女人也就罷了。可李大美女就在門外,現(xiàn)在一番勸導,人家迴頭關上門該幹什麼幹什麼,這種事情,自己見過的還少麼。
又問百裏諸侯:“百裏兄,風靈衛(wèi)為何要對你動手?”
百裏諸葛哼了一聲:“二十年前,王子幹謀逆案,花卿母子莫名消失,你還記得這件事吧。”
風盜當然記得。
“當時有人看到我抱了個孩子離開帝都,風靈衛(wèi)認為那是花卿的孩子,王子幹的血脈。”
“風靈衛(wèi)這麼有興趣,是明帝的意思吧。王子幹的血脈,花卿的兒子,百裏兄是送去寒山清池了?”
百裏諸侯沒有迴答,看樣子不是不願,而是徐驕在,不方便。他說:“過去這麼多年,你現(xiàn)身帝都,該知道是多麼危險。如果不放心,就該阻止這件事。過去二十年了,該放下的要放下……”
風盜深吸一口氣:“山主也這樣勸我,隻是這已成了我的心魔。”
“那她來帝都做什麼,報仇嗎?”
“不,救花卿!”
百裏諸侯身子一晃。
風盜歎聲道:“百裏兄,你又何嚐沒有心魔呢。我?guī)闳ヒ娨粋人……”一把拉住百裏諸侯,隻聽吱呀一聲,房門大開,兩人已經(jīng)消失。門口站著李師師,正在想剛才從自己麵前一晃而過黑影,究竟是什麼東西……
徐驕伸開手臂,一副可憐樣。李師師走進來,問:“那兩個人呢?”
“他們都很識趣,自然不想打擾我們。”
李師師白他一眼:“我看你的傷已經(jīng)沒事了,剛才嚇死我了。是誰傷的你,我早覺得留在帝都沒有好事,你不聽,我哥也不聽。這裏,就沒有好人。”
徐驕問:“怎麼,世子也遇到了麻煩?”
“不知道是什麼麻煩,那個殘廢明居正,做了大理寺少卿,竟然把三江會所圍了起來,把那些學子挨個問了一天的話,又和我哥談了一天,也不知談什麼……”
徐驕心裏明白,明居正已經(jīng)開始行動,準備用三江秋試的由頭,再次對風靈衛(wèi)發(fā)動攻擊。恐怕他還不知道,眼下有更好的借口。天極閣主竟是二十年前,刺殺明中嶽的刺客,這個由頭,那是可以血雨腥風的……
“想什麼呢?”李師師見他出神,便沒好氣的問。
徐驕迴過神來:“想你!”
李師師抿嘴:“你傷的不是腦子吧,謊話也說的沒水平了。我就在你麵前,還用想……”
“麵對麵還想,這才是真的想。”徐驕握住她的手,很正經(jīng)地說:“這次,真的是經(jīng)曆生死,方明己心。我並不覺得,活著有多好,能活著再看你一眼,才是真的好。”
李師師白眼,完全不信這一番鬼話,可心裏還是高興。臉上隨即現(xiàn)出厭煩,她說:“那個王子淇真是煩人,每天都來找我,我是受不了了。我們迴三江源吧,再也不來帝都……”
徐驕愣住:“現(xiàn)在?”
“你不願?”
剛才還甜言蜜語,現(xiàn)在就拒絕,很不合適。
你不得不承認,女人對時機的把握,遠遠超過男人,總是在你最不想拒絕的時候提出要求。
徐驕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他也想離開,可還沒有得到羽蛇膽,而且這個時候離開,夭夭非活吃了他不可。
李師師瞇著眼睛,那眼神,就像他早泄一樣。
徐驕在她耳邊嘀嘀咕咕,李師師聽的眼睛放光:“真的?”
“當然!”徐驕說:“我已布好了局,你也不想自己的小姑子英年早逝吧,哦不,是紅顏薄命。”
李師師臉色羞紅,低聲道:“別胡說,我可是有親事的人。”
徐驕賤笑:“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三江王的女兒都敢擄,王子淇的老婆照搶不誤。”
李師師哼道:“那好吧,我再多忍那王子淇幾天。”
徐驕說:“何須忍,就住在京兆府,我看王子淇能不能真的臉麵不要,巴巴的來京兆府尋你。”
李師師說:“不好吧,你這有點過分……”
“你覺得不好?”
李師師忍住笑:“我早想這麼過分了,作為男人,王子淇若是這也能忍,我倒真有些佩服他。”
徐驕額頭抵住李師師肩膀:“那今晚就別走了……”
李師師渾身打了個哆嗦:“你真是傷到腦袋了,和以前像兩個人一樣。以前,可從來不覺得你這麼——賤的。”
“喜不喜歡?”
“不喜歡!”
“別走了。”
“要走,你不懷好意。”李師師說:“我哥講過,男人都不懷好意。”
“我們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說過話,沒在一起吃過飯,沒有……”
李師師一身雞皮疙瘩:“你真是要死,這個時候還想做壞事,不要命了。”
徐驕舔著臉:“你就是我的命!”
兩個狗男女,你一言我一語,又想起之前的遺憾,好事兒總是不能成真。唿吸漸漸溫熱起來,兩張臉越貼越近,鼻尖碰著鼻尖,嘴唇幹燥——
砰砰,夭夭敲著門框。
“兩位,怎麼不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