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韶卿非常不解:「縣衙和鼎食記不就是一個路口上東北西南兩個角嘛?您怎麼不跟我們一起迴去?」
解玉檀笑道:「我趕著迴鼎食記看他們偷懶了沒有。你爹娘受了我這麼大恩惠,定是要請我吃飯的。我直接給你們預(yù)留個地字號雅間,晚上你直接來,報我的名字就行。」
喬蕓差點笑出來。
居然還真的有人大剌剌地拿著救命之恩讓別人請自己吃飯啊!
可真不客氣!
不過這樣的人也是爽利,不拐彎抹角的,最是好相與。在解玉檀眼裏這件事不大,吃個飯就翻篇了,不像有的小人挾恩圖報的,鬧到最後自己的那點恩竟成了仇了。
孟韶卿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隻要不是解玉檀躲著他們家,那早見晚見都一樣。
「那我可以喊我阿兄來嗎?」
「自然可以!你阿兄雖然在讀書,但也不能真就兩耳不聞窗外事,自己妹妹出了甚麼事他得知道吧?你爹娘未必肯告訴他,等我一會兒迴鼎食記找個夥計去遞個信。多一張嘴就能多點幾道菜,我巴不得他來呢。」
哎呦呦,喬蕓差點沒被解玉檀的話給笑死。
這人怎麼這麼好玩啊!
「好了不說了,我得走了。你倆老實點啊,別鬧人。」說罷,解玉檀一甩馬鞭子就離開了。
她前著馬前腳剛消失在人群裏,雲(yún)雪媚後腳換了衣裳就迴來了,她沒有換迴那天那條惹眼的裙子,而是穿了一身家常衣裳。
喬蕓便把剛剛解玉檀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
雲(yún)雪媚的麵色有些古怪。
「這個騾車怎麼辦?」
她這是撇下不要了?這樣好是好,可她們家也沒地方養(yǎng)騾子啊!
「你想啥呢。」喬蕓很不客氣地懟了一嘴,「咱先去縣令府吧,這騾車到時候還得送給鼎食記。」
「喔。」雲(yún)雪媚撓了撓後腦勺,繼續(xù)上來駕車。
縣令府此刻並不知道喬蕓他們一行已經(jīng)迴來了,眼下還在籌錢。
當(dāng)初山賊給的是五到七天的時間限製,而到現(xiàn)在,距離山賊遞信來的時間也不過剛好是第四天而已。
這事原本不好聲張,因為若是傳出去孟韶卿被拐子拐過,那她的名聲就全毀了。但縣令一家為了籌贖金,每個鄉(xiāng)紳家裏兩三千貫地借,這麼大的數(shù)額,不說清楚用意誰肯借呢?故而他們又不得不透露一二。
當(dāng)然他們倆也不可能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自家閨女被拐了,而是說山賊報複,眼下籌錢籌人去清繳殘餘勢力。
可是這也是他們心急之下臨時想出來的藉口,隻要仔細(xì)斟酌就漏洞百出。譬如倘若有心人去打聽,就會發(fā)現(xiàn)孟家隻籌錢,沒募兵啊!那要錢幹嘛?再一想最近幾個鄉(xiāng)紳太太去孟家拜訪都沒見孟韶卿,好像這小娘子從上元節(jié)過後就不見了。這前後一合計不就能把理由猜個七七八八了?
廂房內(nèi),盧氏坐在榻上,點著目前籌集到的錢,愁眉不展。
幾日不見,盧夫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她眼眶熬的烏青,眼袋極重,眼角的皺紋也在幾天的功夫裏分外明顯,甚至她的頭發(fā)也愁白了大半,整個人再也沒有往日的體麵風(fēng)光。
目前他們隻籌到了八千六百貫,籌來的錢都是金葉子,誰也沒傻到真用銅錢。目前幾個肯借錢的鄉(xiāng)紳家裏送來的金葉子都是一兩黃金一張的,這一張也就值十貫錢。兩三千貫的金葉子,能盛滿大大小小十來個匣子!
還剩下最後一千四百貫。
這倒是好說,他們家目前積攢的薄蓄也有一千貫左右。盧氏隻要把自己嫁妝裏的那些首飾、長安帶來的好料子給當(dāng)了,也就能湊齊了。
剩下的債務(wù)等把卿卿贖迴來之後再慢慢變賣剩餘的嫁妝填補(bǔ)罷!
夫君那邊的錢就不挪用了吧!
他的月俸是萬萬不能動的,自己全家的嚼穀都靠他的俸祿養(yǎng)活,把俸祿搭進(jìn)去全家喝西北風(fēng)?
孟仁甫看著妻子的模樣,心裏像是被刀剜一樣疼。
他在自己書房裏反覆踱步。
有些事情原該盧氏去放話,可是夫人不願意做,可那到底是婦人之仁。這時候少不得他親自出麵了。
不一會兒,他喊來管事,吩咐道:「你,去點一點咱們家的糧倉。還有多少斤米麵,都賣了,今年職田裏的糧食打下來之前,全府上下都吃糙糧!日常的菜換成青菜豆腐,若實在饞肉了,就去魚市上買條鯽魚迴來燉湯。另外全府下人們的月錢也裁去一半,咬牙把這幾年挺過去了,日後債還完了再漲迴來。」
「這……」管事傻了眼,摸了摸腦袋,遊移不定道:「可是,若是讓外人知道了縣令家裏居然跟貧民一樣吃糙糧、不進(jìn)葷腥,那您的臉麵不都丟盡了?我們苦點兒沒什麼,不能讓您被那些鄉(xiāng)紳瞧不起啊!」
孟仁甫怒罵:「不長進(jìn)的混帳東西!眼下都什麼時候了,還隻顧著麵子,麵子能當(dāng)飯吃嗎?我都拚下老臉去借錢了,差這一兩個麵子嗎?」
曲沃縣是個大縣,在任的縣令能領(lǐng)到一頃地作為職田。如今他們家的職田裏每年能打?qū)⒔耸柠溩雍鸵话傥迨棺樱《I粉比米要貴一些,一石麵粉能換一石多半的稻米。
托孟縣令的職田的福,全府的下人都能頓頓細(xì)米白麵,每天的份例菜都帶著葷。他這個全府管事的管家自然在份例上比別人更尊貴體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