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端盆熱水來。」
晏雲霆挽了衣袖坐在床邊,他打發走了宋安,這才捲起裴嬰的褲腿。裴嬰生得膚白,雙膝上的兩塊淤青便顯得分外可怖,或許是他眼中的疼惜過於明顯,裴嬰靠在床頭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你別走。」
裴嬰撩起眼皮,將晏雲霆拉向自己,他依偎進晏雲霆的胸口,闔眼輕聲道,「你陪陪我,我就不疼了。」
晏雲霆擁他入懷時聞到了比之前更為濃鬱的依蘭花香,這味道濃鬱得像是在他心頭點了一把火,隨時都要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他輕碰懷中坤澤後頸,裴嬰狠狠戰慄了一下,隨即便軟倒在他的臂彎裏。
晏雲霆將臉埋在他的肩頭,聲音有些沙啞,「晚竹,你為何......」
裴嬰攥緊了他的衣襟,吐出一口火熱的氣息,他睜開一雙迷濛的眼,低聲喃喃道,「元徽,我的潮期要到了。」
第四十二章 領命
晏雲霆聞言一怔,繼而下意識就要把懷裏的裴嬰推開,「什麼時候開始的?你為何不告訴我?」
裴嬰雙頰蔓延上緋色,鴉睫像蝴蝶翅膀一般抖動,他緊緊抓住晏雲霆的衣襟不鬆手,啞聲乞求道,「你別走、別走......」
他將額頭抵在晏雲霆肩膀,才顫巍巍地唿出一口氣來,無力地低聲解釋,「這幾日就在吃藥,挨過去就好了。」
晏雲霆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之前還一片冰涼的肌膚,如今燙得像一塊炭。裴嬰唿吸有些急促,雙眼潮得要滴出水來,他像隻動物幼崽一樣在晏雲霆懷裏輕蹭,哀聲求他,「我若給了你,你就不會去娶了旁人吧?」
晏雲霆讓越發濃鬱的坤澤信香擾得心頭火起,他一身狼狽,偏生身上的人漸漸沒了理智,自己稍有要推開他的動作,就嗚咽著又攀上來。
裴嬰緊緊環著他的肩背,伏在他身上哽咽道,「元徽,你是我的、我的。」
晏雲霆狠狠一閉眼,一咬牙一心狠,劈手便在裴嬰脖頸上來了一手刀。
裴嬰雙眼猝然睜大,繼而倒在他懷裏沒了意識。
晏雲霆這才難耐地出了口氣,汗水已然濕了後背,他將暈死過去的裴嬰放在床上,用藥膏揉開了他膝蓋上的淤青,又在他床邊坐了許久。
裴嬰臉上紅霞未褪,唿吸也較往日更加急促些,晏雲霆伸手抹去他額上汗水,握著他的手低低嘆了口氣。
這株小竹子主動投懷送抱,他如何拒絕的了,但他如今還有勞什子婚約在身,若在此時借著潮期占了裴嬰的身子,這對裴嬰來說極為不公,他自認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幹不出這樣乘人之危的事。
他在床邊坐了一夜,窗外天光乍破,初升的日頭將庭院花草都映成嬌嫩的顏色,桌案上的蠟燭燃燒殆盡,在燭臺下方堆積成小山似的蠟淚。小窗被支開一角,鳥兒呢喃之聲混雜著花葉簌簌聲響襲進屋裏,晨風吹起了裴嬰一縷長發,人卻還是未醒。
晏雲霆睜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低頭看了一眼裴嬰,他不知坤澤潮期有多煎熬,身邊這株小竹子眉尖緊緊擰了一晚,身上的汗就沒幹過,這樣熬了一夜,雙唇都幹裂出了幾條血口。
他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在裴嬰口中嚐到了甜腥的血味,起身後裴嬰掙紮著要醒,兩扇睫毛抖得劇烈,他在床上摸索到晏雲霆的手,緊緊握住不鬆開,極輕極輕地低喚,「元徽......」
晏雲霆踏進養德殿中時,燕昭正坐在床邊為燕泓風把脈。
燕泓風年不過六十,卻早已為國事操勞出了一頭白發,自從去年入了冬後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湯藥就沒斷過。燕泓風靠坐在床頭,眼下浮現烏青色血斑,他手拿著帕子捂住嘴低低咳了兩聲,又轉過頭去看著自己的幼子。
「父皇沒事,你用過早膳沒有?」
燕昭收迴了把脈的手,抬頭時已然紅了雙眼,他是陳帝幼子,因出生時就帶了些頑疾,燕泓風從未動過立他為儲的念頭,也正是如此,他才對燕昭肆無忌憚地疼愛。
「來之前陪母妃用過了。您這身子沒什麼大礙,還是要靜養。」
燕昭把父親的手塞迴被褥裏,又抬眼沖他笑了笑,「您啊,還是多關心自己的身子,昭兒年幼,無法為您分擔重任,隻是也不想為了自己的事,再擾了父皇休養。」
燕泓風不著痕跡地看了晏雲霆一眼,他拉著燕昭的手,問道,「昭兒是怪父皇亂點鴛鴦譜了?你對元徽,當真一點感覺都沒有?」
燕昭將藥箱收拾好,隨即起身退後一步,在燕泓風病榻前跪了下來,他雙眼低垂,不知將目光落在何處,「我與晏大哥一同長大,若說一點情分都沒有,隻怕我自己都不相信。」
晏雲霆聞言心中一緊,剛要上前詢問,便被燕泓風一個眼刀釘在原地。
燕昭接著道,「隻是這情分太淺,不足以讓昭兒想要同晏大哥相守一生。我拿晏大哥,確實隻當兄長看待,我想晏大哥看昭兒,一如這般。」
燕泓風不動聲色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幼子,咳了一聲後啞聲道,「我兒性子溫和,有些事隻能父皇替你操心。」
燕昭搖頭笑道,「昭兒畢竟年幼,還想在父皇身側多侍奉幾年,父皇難不成看夠了昭兒,要將昭兒向外推嗎?」
燕泓風咳嗽著搖頭笑罵,「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
氣氛已不比之前那般凝滯,燕昭神情中帶了幾分笑意,他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晏雲霆,「更何況晏大哥心中有了旁人,我又何必去湊這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