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嬰話音一頓，忽然展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隻是你迴來得太急太快，夢還沒做完，我就醒了。」
「晚竹......」
晏雲霆忍不住低頭吻他，「你竟是這樣想的嗎？」
裴嬰輕輕「嗯」了一聲，在他懷中換了個姿勢，他躺在晏雲霆膝上，伸手去拽綁著床幔的玉蟬吊墜兒。
「想開了其實也並不遺憾，這世間好玩的東西太多，我還沒玩夠呢，才不要讓一個小孩子拖住我的後腿。」
他這話說得便有些孩子氣了，晏雲霆失聲低笑，他頓了頓，也開口說道，「不光是你，方才我在路上也想了不少。我想著如若你當真有孕，那我待到天明便去養德殿門口跪著，求陛下下旨賜婚。北疆柔然平、反之事定要速戰速決，不然將你單獨扔在帝京，我可是不放心。」
裴嬰把玩著手中玉蟬，聞言長眉一揚，「還有呢？」
晏雲霆麥色的肌膚浮上一層不明顯的紅暈，他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若是男孩，開蒙要請哪位閣老，幾歲習武較好，若是到了頑皮的年紀闖了禍打是不打，及冠看上了京中誰家坤澤閨秀，該拿多少彩禮上門。若是女兒......」
他話音一頓，抬手捂住了臉，擋住了臉上浮現的笑意，「真沒想過若有了個女兒會怎樣，那樣嬌軟的小姑娘，隻怕是要放在手掌心裏好好疼寵著，嬌慣著才行。」
裴嬰讓他這一番話說得臉漲得通紅，「閉嘴。」
此時宋安輕輕敲門，他進來後跪在殿裏，仍是那副愁容滿麵的模樣，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晏小將軍可是想出了對策？」
晏雲霆才想起來，害他們驚喜與驚嚇交織了一整晚的罪魁禍首，正是宋安！
他擺了擺手，指著桌上那張藥方道，「對策沒有，你先將那藥煎了去。」
宋安將那藥方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待瞧見了一味桃仁時才變了臉色，桃仁活血化瘀，為有孕之人禁用。如今這張方子上竟明目標註了這一味藥，豈不正是說明，裴公子腹中那個孩子，竟是要生生墮去了？
晏雲霆從他臉上表情看出些許端倪，隨意從床上抄起一個軟枕便砸了過去，笑罵道，「對著鏡子看看你那是什麼表情，就差要將『鐵石心腸，謀害親子』八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他看著宋安臉上一瞬間的茫然，重重嘆了口氣，低頭對裴嬰道，「跟在你身邊伺候的人怎麼是個癡傻的，遲早要將他換了去。」
說罷，晏雲霆眼一瞪，斥了宋安一句，「還傻站著？非等到你家公子腸胃熬出了毛病再去煎藥？」
送進宮裏伺候主子的人，又有幾個是真傻的？宋安一聽晏雲霆這話，便知道是自己辦錯了事才鬧了個烏龍，他忙不迭跪下磕頭告罪，又將那藥方疊了疊，仔細放進袖袋中，跑去太醫院抓藥了。
此時已是深夜，兩人折騰好幾個時辰，都是有些疲乏了。裴嬰躺在晏雲霆膝頭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翻了個身嘟囔道，「好沒意思，臉都要丟盡了。」
晏雲霆等著宋安將藥端來，親自給裴嬰餵下才能放心離開，他聞言頓了頓，提議道，「左右閑來無事，待你身子痊癒了，我帶你去馬場跑一圈如何？」
裴嬰斜他一眼，兀自又往床裏頭滾了一圈，「我才不去，省得你又將我丟下馬去。」
「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記仇？」
晏雲霆將人從被子裏扒出來，抱在懷裏掂了掂，「這次我若再欺負你，你就把我當成馬騎，這總行了吧？」
裴嬰順勢摟住他的脖子，雙腿將他的腰桿夾得緊緊的，「那我要騎著你，從永和殿一路到馬場去！」
晏雲霆抱著懷裏的小東西，壞心眼地向上拋了拋，裴嬰驚叫一聲又跌入他堅實溫熱的胸膛。
「你這壞心眼的小傢夥，就是想看我出醜。」
晏雲霆作勢又要將他抱起來，裴嬰白了臉緊緊環住他的脖頸，捂著嘴急急拍打晏雲霆的後背，「暈！放我下來，要吐！」
第四十七章 落印
五月初三，春意正濃。
這日也正是晏雲霆二十歲的生辰，燕泓風病重，隻在早朝前將他宣去養德殿，不知與他說了什麼，隨即便傳出聖旨，封晏雲霆為正四品忠武將軍，於三日後出使北疆源賀郡。
今日陽光甚好，晏雲霆出宮祭拜完早逝的雙親，還有功夫在街上買一碗剛出鍋的蝦仁餛飩。
賣餛飩的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生得清麗可人，頭上還紮了條豆青頭巾。許是麵前幹元身量高大健壯，這餛飩西施羞得臉頰緋紅，含羞帶怯地將裝了餛飩的瓷碗放入食盒中，順道問了一嘴，「阿哥可曾婚配？」
晏雲霆正悶頭咬著素包，聞言低頭一笑，卻不答話，隻溫聲催促，「家中還有人等我迴去，勞煩快些。」
快馬加鞭一路趕迴宮裏，待趕到永和殿時，裴嬰才剛起。
他向來怕熱，春日過去大半，將將到了入暑的時候，他宮裏就已經放上了冰盆。才睡醒的小竹子蔫巴巴地伏在桌上，身上隻裹了件玉色外衫，一副睡眼朦朧的嬌憨模樣，雪色雙足踩在絨毯上，十根腳趾緋紅圓潤。
晏雲霆將他攬在懷裏翻來覆去地親，竟將人生生吻清醒了，裴嬰撐腮懶懶打了個哈欠，看著晏雲霆將食盒裏的餛飩拿了出來。
動作間他從晏雲霆袖間聞到了一縷清香，那是來自一個陌生坤澤的味道，裴嬰臉色一冷，將勺子扔進碗裏，湯水淋漓灑了晏雲霆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