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母看了眼現在叫價最高的那位,正是輔國公家的小公子,她老臉上笑出了好幾個褶,這可是貴客呀,要是攀上了輔國公的高枝,那這金陵城中其他青樓楚館,哪個還敢跟他們流音閣叫板?
「兩千兩!」
臺下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男聲,所有人不禁駐足去看,想知道到底是誰出了這麼大的手筆,敢和輔國公家的陳二少搶人。
陳二少哪被人這麼下過麵子,登時就氣紅了臉,一千兩銀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足夠在金陵城買座兩進兩出的大院子了。他看了看臺上的美人,心中又憋了一股氣,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庫,一咬牙一跺腳,剛準備在往上再加點價錢,就聽見從那人身邊又響起一聲。
「兩千兩……金!」
臺下先是沉默,繼而一片譁然。
兩千兩金,就為買這小倌一夜?!
這是哪位豪傑一擲千金?
眾人順著聲音望過去,隻見兩位年輕公子站在臺下,稍高些的劍眉星目,身量高挑。他旁邊那個小公子瞧著年歲要小些,纖細腰桿如同岸邊嫩柳,模樣也是一頂一的好看,他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大冬天的偏在後腰插了把摺扇,他歪著頭朝身邊那人瞇眼笑,「都說流音閣慣出美人,今兒爺也來看看,湊湊熱鬧。」
眼看眾人的眼睛都快粘在他身上了,那位高個兒公子臉一黑,攬著他的腰將人擋在身後,低聲斥了句,「胡鬧。」
小公子偏不依,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來,笑眼瞇瞇看向臺下眾人,「還有誰要加價?」
這都喊到兩千兩金了,誰還敢繼續往上加?
到嘴的美人飛了,陳二少撥開人群怒氣沖沖擠過來,上腳便踢翻了一張椅子,怒斥道,「誰家不長眼的王八蛋,敢和老子搶人?!」
那高個兒公子神色一沉,剛準備拔出腰間長劍,便被身後的小公子摁住了胳膊。
他挑了挑眉,因著年紀尚小,眼尾那枚本該嫵媚多情的小痣,也不過是為他添了幾分倨傲。
「自報家門?小爺姓江,有什麼事,找我父皇說嘴去。」
姓江?
在場眾人總有幾個清醒的,江可是國姓啊,再看這小公子的年歲,難不成他是……
「原來是三殿下!」
「見過三殿下!」
流音閣中所有人紛紛跪下,山唿千歲,那方才還硬氣的陳二公子早已讓這人的真實身份嚇軟了腿,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江月樽一抬下頜,向鴇母示意臺上的燕昭,眼眸流轉之間滿是靈動嬌俏,「將人送到小爺房裏去,爺要好好疼疼這個小美人兒!」
晚了整整一天的七夕小番外!
臥看牽牛織女星,月轉梧桐過樹影。
永和殿中寂靜極了,裴嬰在床上側躺,一旁小窗沒有關緊,冷白月色溜進屋裏,傾瀉一地銀河。
已是深夜,他閉眼卻難以入眠。
今日是七夕,天色漸晚之時晏雲霆曾來過一次,邀他去宮外看燈,他迴絕了,自那後晏雲霆便再沒登門。
裴嬰翻了個身,心裏有些堵得慌,他想起年少時的晏雲霆,若是自己不讓他進門,便是翻窗戶也是要翻進來的。
他咬著下唇,看了一眼大開的窗戶,心中的鬱結忽然成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誰知道這塊木頭跟後宮中的哪個去過這勞什子七夕節!
他一把扯下了床幔,抖開被子的時候,那支白玉芍藥簪不知從何處掉了出來,裴嬰下意識將它抓在手裏要丟出去,想了一想,到底還是捨不得。
到最後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夜他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摟緊懷裏,晏雲霆的掌心火熱,貼在他微涼的側臉,裴嬰淺眠,此時卻鬧起了別扭,不肯睜眼。
晏雲霆聽出他氣息的變化,知道他是醒了。他嘆了口氣,為裴嬰掖好了被角,輕聲問道,「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怎麼還開窗睡?」
裴嬰閉眼不肯看他,帶著鼻音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晏雲霆連被子帶人一把抱到懷裏,親親他的唇角,「和你過節。」
裴嬰低唿一聲,環住了他的肩背,這時他才聞到屋中似乎有淡淡的花香味。
他猛地抬眼,卻是愣住了。
他的麵前,擺滿了各色芍藥,皎白、嫩粉、絳紫……半個永和殿都幾乎讓這些花裝滿了。
晏雲霆俯身吻在他冰涼的鬢發上,聲音低沉,「若我有幸能活百歲,那還剩下七十年,餘生七十枝芍藥,隻送你一人。」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裴嬰的手,小聲問道,「晚竹,你可願收下我的芍藥?」
裴嬰怔怔望著麵前怒放嬌艷的芍藥,半晌才迴過神來,他垂下眼睫,低聲開口,「今晚……許你在這留宿。」
第九十三章 借兵
晏雲霆得了消息趕到流音閣時,已經是燕昭失蹤的第五日,在這五天裏鯉兒的眼淚就沒斷過,天天站在門口盼著他能將自己的阿爹找迴來。
一天找不到燕昭,晏雲霆就一天無法安心,燕昭畢竟是帶罪之身,又是在流放的路上被自己截了迴來,若是真的落入敵手,再送到大陳讓裴嬰知曉,隻怕……
就在著急上火的時候,他從探子那裏得到了消息,臉色霎時冷凝,縱馬趕往流音閣。
流音閣……流音閣是什麼地方,晏雲霆急得雙眼都要冒火,他這小弟自小養在深宮之中,為人淳厚性情溫和,又是坤澤之身,被擄去那種醃臢地方,誰知道會遭遇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