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眼含淚,不肯說一句話,隻抖著雙唇怔怔看著眼前的人,晏雲霆見他神情痛楚,一時間急得連心尖都在抖,拉著他一隻手溫柔問道,「晚竹,你怎麼了?」
裴嬰猝然清醒,一把甩開他的手,顫抖著抹去臉上冰涼的眼淚,咬著牙啞聲質問,「你怎麼在這裏,誰準你......」
他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被晏雲霆拉入懷中。
夜涼如水,他的裏衣在摩擦間滑落,露出雪白玉潤的肩頭,長發微涼,覆在赤、裸的肌膚上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晏雲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低頭在他鬢角上吻了吻,「不怕,我在這裏。」
裴嬰在黑暗中茫然地睜大了雙眼,這幾個月來他時常噩夢纏身,每次在深夜中驚醒身邊總是空無一人,他以為自己可以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畢竟他誰都不能依靠,誰都不能信任。
可現在堅實的懷抱是真的,耳畔的淺淺唿吸也是真的,他的身體這麼燙,自己也不覺得冷了。
裴嬰指尖上還凝了一滴早已冰涼的眼淚,他將食指含在嘴裏,淚水苦澀極了,他拽著晏雲霆的袖口,過了好久才沙啞出聲,「晏雲霆,我們談談。」
屋中點了一盞小小的蠟燭,夜間起了風,小窗也沒有關緊,夜風吹得燭火晃啊晃,一枚瘦長的竹葉順著風擠了進來。
晏雲霆將一杯溫水遞給裴嬰,在他麵前坐了下來,他的目光仍然溫柔,一如當年他們之間彼此相愛,從無芥蒂。
裴嬰接過那杯水,順手又放在一旁的矮幾上,眼尾嫣紅未褪,那雙眼仍帶著濕漉漉的潮意。
他坐在床頭,指尖透出異樣的青白,「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你我都清楚,已經迴不去了。」
夜風吹拂,竹林深處沙沙作響,晏雲霆看著裴嬰,他在床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長發遮掩了一半麵容,露出來的側臉白得驚心。
他不是沒有想到這個局麵,隻是這話由裴嬰說出口,他卻仍覺得難過。
「晚竹,」他甫一張口聲音便嘶啞了,「你當我費盡心思重迴朝堂,就是為了這皇位嗎?」
他望著裴嬰垂落下來的眼睫,自嘲般地笑了笑,「但你說的不錯,隻有擁有了權力,才能留住身邊的一切。當年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你,可如今不同了,你在我身邊便無人敢輕易辱你,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我曾經......是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裴嬰的聲音輕飄飄的,抱膝坐在床頭,將頭扭到裏側並不去看他,「那時年少,滿心裝的都是你,若你當時帶我走,這富貴榮華我便什麼都不要了。可你沒有......」
他從發間露出一隻猩紅的眼,「這麼多年......我自己熬過來了,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愛你?」
晏雲霆握住他的手,低聲問他,「你想要什麼,晚竹,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快樂?」
裴嬰掙脫不出晏雲霆的桎梏,後背出了一層薄汗,他微喘著咬牙,「你放我走,我在這宮裏困了將近十年,我想離開。」
晏雲霆心中一緊,下意識便握緊了裴嬰的手腕,他忽然生出了幾分惱怒,隻因裴嬰這副想要逃離的姿態,「我在這裏,你哪裏也別想去。」
裴嬰神色略冷,「晏雲霆,你我麵前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你放我離開,要麼......」
他冷峭地笑了笑,「要麼,你讓我死。」
晏雲霆無奈又痛楚,「我們非要這樣彼此折磨嗎?」
裴嬰用力甩開晏雲霆的手,他把臉埋在掌心裏,長發順勢落下,露出他嶙峋的後背,「是你在折磨我!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想走......」
晏雲霆想要上前將他擁入懷中,裴嬰瑟縮著躲到角落裏,他神色淒楚,在昏暗的燭光下顫抖著捂住了臉,「求你,別來找我了,我真的......好恨你。」
當年少不更事,初嚐情滋味,自此卻是萬劫不複,他經曆了那麼多事,到了如今才覺得痛。情這一字,他是萬萬不敢再靠近了。
晏雲霆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戰慄的裴嬰,燭光投下一片陰影將裴嬰籠罩進去,他臉上神情幾經變幻,最終還是狠不下心說出傷人的話。
夜深了,他站了許久,才輕聲嘆了口氣,上前將疲倦至極的裴嬰抱在枕間躺好,又仔細為他拉好了被子。
晏雲霆坐在床邊,不顧他的抗拒執意吻上他的唇,聲音有些許顫抖,「我不許你死,也不會放你走,你隻能在我身邊,像從前那般......愛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叫什麼名字
那晚他們不歡而散,次日晏雲霆再來時,裴嬰已經不許宋安給他開門了,他態度很是堅決,誓要走出這囚禁他近十年的牢籠。
晏雲霆吃了幾次閉門羹,想走窗戶發現也被他從裏頭反鎖,幾次三番下來他也生了脾氣,再加上新皇登基公務繁忙,略算下來,他也有一段時日不再來裴嬰這裏找氣受。
夏日總是多雨的,雨許是從昨夜就開始下了,直到清晨還淅淅瀝瀝落個沒完,雨水沖刷掉夏天的炎熱,也給庭院裏的草木多了一絲生機。
晏雲霆昨夜批摺子批到天快亮,一大早就要起來上朝,滿打滿算也不過睡了兩個時辰,不過他早些年也習慣了,在沙場上也沒有一晚能睡安穩的。
他打了個哈欠,低頭揉了揉酸脹的眼眶。
「瞧你困的,一會兒下了朝也別急著召見朝臣,先在我這裏補一覺吧。」